明月岛四面环海,蒸腾的暑气遇上潮湿的海风成了一朵朵积云,明朗的青碧霎时暗淡下来。
暴雨来得猛烈,顷刻间已湿了屋外的泥地。
柳岛主一身湿泞,带着九萧屿堂主付铭,乌沙屿堂主郑浩、关石屿主朱立心及几名弟子到芙蓉堂中商议打蛇事宜。
明月岛的北侧是明月岛上第二大的屿,称为垣蠉。
垣蠉相距明月岛十五海里,树木疯张,杂草丛生,平日里人烟稀少,人迹罕至。
岛上有一种全身通红的海蛇称为赤尾。
今年不知何故赤尾泛烂成灾,有的同渔网被捕到渔船上,有的随海水窜到渔民家中,除明月岛外各屿都遍布赤尾的足迹。
赤尾毒性不强,奈何数量众多,其他岛屿又多为不会武功的渔民。是以柳岛主决定派明月岛上的弟子组成队伍前往各屿驱蛇。
柳无问今日陪母亲用早膳,便也在芙容堂内,听了几句觉得无趣,奈何雨势甚大,出不了门只得留下。
待到雨水渐收,忙向长辈告别退了出去。
从芙蓉堂出来,走上一条青石板的小路,一转弯,一个黑色身影在雨中疾行,正是练完晨动的沈天衍。
少年黑衣逎劲,湿发贴着脸颊,与柳无问相视一眼便侧身让道。
路面狭窄,下过雨后的青石板又湿又滑,柳无问谨慎极了,仍旧在临近沈天衍时绣鞋踩住了裙边。
眼瞧着要落地,沈天衍下意识地出手相助,玉面迅速染上粉红。
少女与生俱有的体香铺面而来,温柔的触感伴着湿意令沈天衍一征,无意地嗅了嗅。
“多,多谢沈少侠。”柳无问站定身子,含首道 。
“是在下冒犯了。” 回过神后,沈天衍已经大步流星地往弟子院走去。
柳无问驻足回望,直到沈天衍直挺的脊背消失在她眼中。
沈天衍性子孤傲得紧,在岛中皆是独来独去,从不与人交往。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却似有天大的不幸压在心头,她叹了口气,又联想到自己可悲的身子,不免神伤。
“小姐,到时辰喝药了。”桃花从远处迎面而来招呼道。
“来了。”
日子过得极快,一转眼便到了七月,驱蛇的队伍早已拟定。
大师兄田旭日领十二个外门弟子前去东侧九箫屿,二师兄尤晨光带十四名外门弟子去南侧的关石屿,三师兄何东阳带十六个外门弟子前去乌沙屿。
驱蛇队伍整装待发,陆陆续续地上了船。
一船约莫十来个人,挤在狭小的乌蓬里。
靠近甲板的位置放着一只老旧的乌木箱,装着治蛇毒的解药。
某个外门弟子正倚在箱上歇息,忽而箱内传来几声闷响,伴随着箱面起伏,似有什么东西要破箱而出。
那外门弟子吓得不清 ,习惯地出掌劈向木箱。木箱似有灵性,笨拙地向前平移,借着惯性掉下恰好躲过那一掌。
“嘭”一声,箱盖被推开,一个十一岁的女童钻了出来,正是柳相茵。
“小师妹,怎么是你?”众人不解,
“我乃未来明月岛主,柳家的船哪条我不能上? ”柳相茵盖上箱盖一屁股坐了上去。
原是柳相茵听说师兄们要离开明月岛,便吵着闹着跟来,柳岛主不同意,她便趁着渡口人多悄悄溜进装着解毒药的乌木箱里。
“胡闹!”何东阳一声呵斥,他是亲传弟子,又比众师弟年长几岁,说起话更有威严。
柳相茵心中“咯噔”一响,害怕何东阳就此将她送回去,那她既没见着赤尾还得挨顿骂,多不划算。
她从箱盖上下来乖乖站好,罕见地服软道,“三师兄,茵茵从没见过赤尾,你就让我去看看吧。况且,况且有诸位师兄和郑伯伯在,我肯定不会受伤的!”
何东阳捺开篷帘,瞧见愈来愈近的渡口,无奈地叹了气,“回去自己向师父请罪。”
“知道了,三师兄最好啦。”柳相茵努努嘴,冲方才袭击她的外门弟子道:“还不快给未来岛主让坐!”
到了乌沙屿,柳相茵争着第一个从船上跳下来,一落地就插着腰对前来接应的管事郑钱多诳道:“这岛上最大的赤尾在哪?我要抓了最大的那条!”
郑钱多四十来岁,戴着长帽,留着两敝八字胡,别人手里盘的是核桃,他手中拿着一串铜币。
他很久没离开过乌沙屿,不认得柳相茵,只在鼻孔里冷哼一声,暗自责怪柳世权找些乳臭未干的小孩来。
一时恼怒,郑钱多手里的铜币被他攥得直响。
柳相茵瞧着好玩:“你这人倒是有趣,手里盘的是什么东西?”
何东阳侍师弟们都下了船这才与郑钱多打上打呼,“郑大哥。”
郑钱多也不理柳相茵,急切地拉着何东阳,“何兄弟你们终于来了,快,快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