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点多,走廊的阴影静悄悄,余晖吝啬地只分出一缕,沿着简歌走过的路延长到不见。
办公室门前,门半掩着,空无一人的走道将一点一滴都放大,简歌低垂的视线从缝隙处扫过,抬起了手正要敲门。
“虽然你的分数进一中绰绰有余,但由于你是在临城参加的中考,还错过了此次的分班考试,所以只能暂时将你安排在普通班,这件事……”
严肃的女声让简歌头皮一阵发麻,她应激地收回了手。
这声音,正是她要找的实验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魏洁。
虽然知道魏洁不是在和她说话,但才相处一周,简歌已经将怕她这件事刻进了骨子里。
简歌的眉眼更低了些,她犹豫再三,还是准备等到里面的人说完再进去。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魏洁接着道。
站在她对面的少年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直勾勾对上他的,没有一丝面对老师威严的恐慌。
他的神情总有些不属于少年人的冷静。
魏洁对少年的表现在内心讶异了下,见他没有追问细节的意思,她很快就收起情绪,低下了头。
“这些资料你拿着,你所在的班级是三班,明天直接去报到就行了。”
少年从她手里接过资料,魏洁还以为他会这样转身就走时,寡言的少年终于开了口。
他说:“谢谢老师。”
嗓音里的温润与暮气沉沉的办公室格格不入,恍惚间就将沉闷的空气给搅乱。
不仅是魏洁下意识抬起了头,就连门外的简歌都感受到了空气流动的迹象。
她的指尖像是被触碰,简歌猛然将手指握进掌心,身体却来不及做出反应被困在了原地。
那些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不知什么时候成了一颗种子,此时无意得了风的照拂,它竟开始拼了命地疯长。
不管是柔软的土、还是坚硬的石,它都通通在顷刻间钻破,然后破土而出。
简歌眼前的门被打开了,她的身上蓦然落下一道身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
她迟缓抬起了头,少年面容映入眼眸的那一刻,嫩芽也忽地舒展。
她仿佛听见自己将什么脱口而出:“越昭?”
被叫住的少年怔愣着投下目光,眉间一蹙而起,很快又收敛。
他温和地出声询问:“有什么事吗?”
嫩芽却如含羞草,被谁唤起又被谁吓到倏地躲回泥土里。
在越昭专注到不掺敷衍的眼神里,简歌腾地红了脸,她垂下眸,小声嘟囔回应了他。
“没什么。”
这个时间点,她和越昭不是同学,她不该认识他才是。只是刚才心没防备,竟让她见到他就失言。
越昭眼里生出疑惑,若放在往日里他也不是与人为难,做些强人所难之事的性格,可今天,他不知怎么的,心里弥漫起不适的痒意,让他一定将话问出口。
“你刚才叫我的名字。”怕她不承认,越昭想了下又补到:“越昭。”
熟悉的二字再次强硬进入耳朵,简歌瞳孔都被吓到颤了颤,里面是仿佛泄露天机般的惊慌。
她不敢再去看越昭,大脑不得不开始飞速运转,可为自己辩解的一词半句没有找到,却记起了最不该在此刻记起的话。
越昭说过的,“越王勾践,日月昭昭。”
越,昭。这是他名字的由来,也是他后来亲口告诉过她的事。
只是这些,她都不能说。
简歌的拇指无意识划过食指,这点她早已习惯却没有注意到的小动作,越昭已全然看在眼里。
他的唇间动了动,盯着眼前少女落肩的马尾因她的动作而从肩上滑落,然后一摇一摆怎么也不停。
就像是将她慌张的心思剖开来放到他眼前,让他对自己有咄咄逼人意思的问话感到一些愧疚。
他似乎……他不应该这样和她说话的。
“对不起,可能是我听错了。”越昭语气又放软了些,和简歌低头道歉。
简歌也不知怎么地就发展到这地步,茫然望了眼越昭,他的眼里没什么情绪,干净到让她都有一瞬分不清她和他到底谁才是说谎圆话的人。
“请让一下,我要走了。”越昭眼神示意了下简歌,她站的位置堵在门口,实在让他不太好离开。
简歌匆匆别开了头,不知什么时候染上耳尖的红藏在发丝后,让她侧身让路的时候不至于太狼狈。
路让了出来,晚霞倒是不客气地攀爬上越昭的灰色休闲裤,像是不舍亦步亦趋随着他走出门去。
简歌情不自禁追随着他的背影多看了几眼,过往的记忆在这时忽然全都空白,又被他转身离去的修长身影所填满。
这一次,她和他,还有走近的机会吗?
简歌的心涨起一小股酸涩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