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的嘱托告知学生后就解散。
正式的训练下午才算开始。
八月末,阳关虽然称不上毒辣,但站在太阳下晒上两三个小时也足以人发昏。
简歌额头上的汗不知出到第几轮,这会儿日影西斜,微风一吹,让她的脸庞都凉凉的。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神志早就在高标准严要求的军姿里飞出身体,飞到云上的不知哪处去。
可教官的口令依旧充满力气和活力,他又是一声严厉的向右转,简歌累到只能凭借肌肉记忆转了身。
可这一转,眼前熟悉的后脑勺没有出现,倒出现了一张脸。
一张从成熟之后她才开始熟悉的、却此时依然青涩的脸——绪青露。
她的视线平视前方,对不上简歌的,一时半会儿也就没反应过来是自己做错了。
不过就算给绪青露一时半刻,她也未必能分得清到底是谁转错身。
也难怪绪青露以后是个路痴。
简歌在心里默默叹气,只好小声提醒她,“错了。”
这是第……她也数不清这是绪青露今天转错的第几回,只是两人在这短暂的一下午,甚至没有时间互通姓名就已经培养出默契,只要她一开口,绪青露就立刻反方向转过去。
而踢正步的时候,她们也亦是如此有默契。
教官一步一动的口令下,只要绪青露出声,她也会马上换手又换脚。
虽然大多时候,她还是同手同脚站不稳惹得同学们笑声一片,但简歌以为这不是什么需要为耻的事。
毕竟顺拐和左右不分这两件事在军训时节中,就像是食堂肉包里的肉馅,可能不多,但一定会有。
这偌大的操场上,像她和绪青露这样被揪出来单独训练,为辛苦的同学们提供一点放松笑话的,也不只她们两个。
这件事,笑笑也就过去了,谁还会日后拿出来当嘲讽或叙旧。
简歌忘了,日后没有人拿这件事来嘲笑她,纯粹是因为和她还有联系的高中同学只剩绪青露一位。
她也没想到很快就有人拿这事讥讽她。
操场的一侧种满了法国梧桐,等它的树荫差一点就能够着简歌脚尖的时候,教官终于宣布解散。
/
晚上六点四十左右,新生排队进入大礼堂,简歌和佟涯坐一起,一顿晚饭就和彼此熟悉起来的绪青露去上卫生间,叫她们给她留个位置。
各班男女生是分开训练的,所以进大礼堂的时候,也是两队一先一后,分开前后坐。
越昭恰好坐在了简歌的后排,离她有三个座位的距离。
此时佟涯将头靠在简歌的肩上,昏昏欲睡,简歌时不时朝着礼堂门口回望一眼,像是在等人。
过有五分钟,大礼堂几乎要坐满,巡逻老师也已到位,绪青露这才姗姗来迟。
礼堂的灯暗着,面对乌压压的一片人头,从里面找出认识才一天不到的同学对绪青露属实有些困难,还好简歌回过头,正好看见了她。
简歌从座位上站起来,冲着绪青露挥了挥手,“绪青露,这里!”
耳熟的小尾音响起,越昭不着痕迹地望向了站着的简歌。
她的身体逆着舞台仅有的灯光,脸上光暗分明,那被勾勒出来的,显然是笑容的轮廓。
原来不只是对他,她叫谁,都会透露出那样的愉快。
越昭只看一眼就收回,敛下的眼眸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明的情绪。
绪青露还在向着简歌走来,只是简歌的笑却维持不到绪青露走到她身边,她就听见前排传来的窃窃私语。
“记得晚饭的时候我和你说的事吗?”
简歌正前方的女生扭过头,伸手指了指说,“她们……”
“噢!就你说的一个左右不分,一个右左不分,顺拐遇上迷路那两个?”
“就是她们,什么顺拐遇上迷路,就是瘸子遇上瞎子,两个人凑不出一个脑子!”
“哈哈哈!你小声点,她都听见了。”
简歌怎么会听不见,明明就是在她眼皮下说的话,可她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等绪青露走到座位旁,她抓上绪青露的胳膊有些用力,然后才露着浅浅的笑开口,“江城九月入秋,等气温降了,是不是就没有蚊子烦人了?”
绪青露没听见那些话,虽然不明白简歌说这些话的意思,却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她立刻就配合道:“佟涯,你不是带了驱蚊水?简歌说有虫子,你赶紧给她喷一喷,别让她被咬了。”
“虫子?”佟涯刚才吃饱饭还有些犯困,一听有虫子转瞬有了精神,“在哪儿?让我来!”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小喷壶,作势就要往简歌身上喷。
简歌看了前排一眼,那两人早已转过去坐直身体,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的话,背影倒像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