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史嵩之不是写信,而是当面对史弥远说的,史弥远要同史嵩之商定为沂王立嗣一事,找了个由头,将他自襄樊前线召回了临安。
“此子固为奇才,”史嵩之说道,“但崛起太速!若不略加抑制,必然目空一切,时日长了,还招呼不招呼的动,可就两说了!”
这话说的颇有道理,不过,史嵩之并未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吴浩在他面前,一口一个“兄长”,史嵩之亦视吴浩为小弟、为附庸,然而,目下,这位小弟兼附庸,已是统管数万人马的都统制了,正经的“大将”(也会有人拍马屁,呼之为“大帅”的),史嵩之自己呢,还只是个光化军司户参军,从九品、第三十七阶——最低一品、最低一阶。
虽然,史嵩之做光化军司户参军,既有实际需要(摸清襄樊情况,为将来经营襄樊打基础),也是政治姿态,表示俺虽有个当朝第一人的堂叔,却“从基层干起”,但,都统制对司户参军,这个对比,还是太强烈了些!
他是个自视极高的人,也有些真本事,但心胸并不宽广,今时不比往日,小弟兼附庸竟遥遥居自己之上——往上看,怎么看,怎么别扭!
所以,不能不“略加抑制”。
最好,再悄悄的跌他个筋斗?(当然,这个话,就不能同二爹说了。)
除了史嵩之,贾涉于吴浩,亦有一番评介,这番话,对史弥远,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贾涉卧床,史弥远亲自探访,这个姿态,贾涉还是感动的,说起话来,语气虽然委婉,但意思都很透彻,算是很坦诚了:
吴浩这个人,年纪虽轻,但异常强势,取消忠义军的军号、建制,进行彻底改编,以及建立屯军,进行大规模屯田,都是他的主张,大方向上,自己虽不反对,但许多具体的措施,自己并不以为然,但吴浩一切坚持己见,自己的位份、资历虽远在他之上,差遣上,也算是他的上级,但身体不好,精力不济,加上彼时情势,楚州内外,皆在他掌控之下,最后,没一件事拗的过他,一切都照他的主张办了。
吴浩这个做派,同他在史弥远叔侄面前的表现,不甚一致,史弥远早以为吴浩“轻隽而鹰视,未必是久居人下之人”,听了贾涉的话,更加警觉,对史嵩之的建议,便更加之以为然了。
吴浩娶杨妙真,也有许多的议论。
临安看不到楚州的现场直播,并不晓得此实为强娶,形同“抢亲”,大都以为,这是吴、杨之间的勾连,他们达成了什么秘密交易,外人不得而知,但杨妙真出身盗贼,老公生死未知,便另结新欢,这般水性杨花、狠辣果决的女人,又能做出什么好事情来?吴浩惑于美色,红颜祸水,怕是对朝廷不利!
因为这个杨妙真,对吴长风,也不能不开始提防了!
史嵩之的建议是:淮东制置使的人选,不要出于史氏的嫡系,如此,将来该人同吴浩发生矛盾,吴浩就不大怪得到史氏的头上;但同时,这个人,又要有足够的压制吴浩的意识,最好,嗯,从理学一派中挑人。
史弥远仔细想去,嗯,还真是个好主意呢。
理学一派,最重出身,最重以文制武的祖制,对于吴浩以武将知军州,早就牙痒痒的了;同时,目下的楚州,不比当初的盱眙,“盗贼”都已服帖,吴浩呢,再强势(事实上,吴浩到底啥做派,除了贾涉和史弥远,朝中其余人等,并不清楚),到底正经是朝廷的人,不必担心他举兵相胁,所以,应该很有几个人乐意去做这个淮东制置使的。
史弥远虽对理学一派虚与委蛇,理学一派对史弥远,却一直侧目而视,这一层,吴浩也是晓得的,以理学一派为淮东制置使,对吴浩,可以解释为出于政治的压力,不得已而为之。
史弥远本来想给吴浩个制置副使,以为安慰,但史嵩之坚决反对,认为“都统淮东沿淮兵马”已足够酬功,制置副使同制置使不过一步之遥,若制置使出了任何意外,譬如丁忧啥的,不能不将制置副使扶正,朝廷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至于“安慰”——马上就以赵与莒为沂王嗣子了,对吴浩,还不够“安慰”?
他再不能想到咱们对他已生防范之心的。
也是,也是,好,就照你说的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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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府,山阴县。
沈园的旁边,有一所三进的宅子,不算太大,但十分精致。
宅子的男主人,远在楚州,搞风搞雨,女主人,各位读者老爷都想到了,吴知古。
目下,主客相对,客人,一位清秀的小郎君,各位读者老爷也都想到了,赵与莒。
以赵与莒为沂王嗣子的决定尚未正式公布,但已告知了当事人,赵与莒以向母亲报告为由,回了趟绍兴。
吴知古表面强自平静,但赵与莒能够清晰的感觉的到,表姊的内心,是何等的激动?
吴知古一个字一个字的向赵与莒交代吴浩给她的交代:
起居举止,“凝重寡言”。
朝参待漏之时,“他人或笑语,与莒独俨然”。
“出入殿庭,矩度有常。”
“只要进了宫,不论对谁,上至皇太后,下至位份最低的宦者、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