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浩心中微微一震:那话儿,来了!
这九个字,出自谁人之手,他既猜得出来,亦不出其所料,所以,虽然不免震动,但并不真正惊讶;不过,戏嘛,还是要好好的演。
吴浩脸上露出愕然和愤怒的神色,“这是?”
史嵩之面色凝重,“祁国公的手迹。”略一顿,“已比对过字迹了——他写过谢恩的奏章,确出于同一人之手,错不了。”
吴浩面色大变,咬牙,“该死!该死!”
心说,俺五情上面,这惊怒交集中夹杂着恐惧的神情,拿去申请奥斯卡,未必不能入围罢?
史嵩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看向史弥远。
史弥远微微一笑,“这位祁国公,不是个惜字纸的人,有些话,人前说不得,就‘说’在纸上,‘说’过了呢,字纸一撕,照纸篓里一扔,就不管了。欸,这个习惯,不大好啊!”
史嵩之接口,“长风,你不晓得,这不是第一张了,之前,芫娘也送过两张类似的,只不过,上头的字,虽然暧昧,到底没有直呼丞相的名讳,算不得实证,直到这一张——嘿!”
顿一顿,“所以,虽然晓得绍兴那边你忙,但还是要打扰,请你过来,一起合计、合计。”
吴浩站起,对着史弥远,长揖到地,沉声说道,“浩敢不效死!”
史弥远伸伸手,“坐!”
吴浩重新落座。
“其实,”史弥远缓缓说道,“除了一前一后送了两个女人给他,我还另有些举动——都是对他示好的,不过,都没得到明确的回应;现在,‘明确的回应’终于来了——呵呵!”
顿一顿,“事既已至此,就不必再做无用功了,就该好好想一想,如之奈何?”
吴浩应一声,“是!”
“长风,你的智慧,我一直很欣赏的,你说,目下,我该怎么办?”
“这……卑职的见识,浅陋的很,萤火之光,怎敢炫耀于日月之前?”
“欸,自己人,不说这种客气话了,有什么想头,尽管说!”
略一顿,“无关人等,都已屏退,你放胆直言,什么顾虑也不必有!”
“……是!”
吴浩透口气,皱着眉,“我朝南迁以来,鉴于徽、钦二帝之失,‘俭德’,从来就是为人君者之第一圣德也!祁国公好色豪奢,若继承大宝,非国家社稷之福也!”
史氏叔侄对视一眼,皆微微颔首。
吴浩挺了挺胸,一副受到鼓舞的样子,“官家圣明,又是最尊重丞相的,为了国家社稷,这层意思,丞相很该反复进言于官家——反正,祁国公只是皇子,不是太子嘛!”
顿一顿,“很该请他回去做他的沂王嗣子,到时候,他爱如何好色就如何好色,爱如何豪奢就如何好奢,国家也好,他自己也自在!”
史弥远点点头,“官家那里,我自会委婉进谏,只不过——”
打住。
史嵩之接口,“长风,咱们这位官家的脾性,不晓得你晓不晓得?一言以蔽之:老好人一个!除非祁国公有什么大的过恶,不然,将养子赶出宫去,这样的决断,做养父的,未必做的出来呢!”
嗯,是滴,若皇帝真是个有决断的人,你堂叔也不能够一手遮天,独掌朝政偌许年头呀!
还有,密室之中,说起今上,你的口吻,不是很尊敬的样子嘛?
吴浩装作蹙眉苦想的样子,过了一小会儿,“若官家犹豫不决,能不能……呃,能不能请皇后敲敲边鼓?皇后,也是最尊敬丞相的呀?”
史氏叔侄,再对视一眼。
皇后杨氏,闺名桂枝,美貌而强势,将老公拿捏的死死的,当初,今上立后时,韩侂胄不支持立彼时还是贵妃的杨桂枝为后,杨桂枝对韩侂胄恨入骨髓,开禧北伐失败,史弥远欲对韩侂胄发难,辗转联络上皇后,杨、史一拍即合,密切协作,终于杀掉了韩侂胄。
某种意义上,皇后算是史弥远的政治盟友;坊间甚至有传闻,皇后同史弥远,在男女关系上,颇有些不清不楚。
史弥远慢吞吞的,“嗯,也是。”顿一顿,“如是,这件事,大约得再劳烦杨次山了。”
史嵩之怕吴浩不晓得“杨次山”为何许人,加以解说,“丞相所言,皇后兄长也。”
吴浩表示恍然大悟,“哦!”
心说,请皇后敲皇帝的边鼓,要通过皇后的兄长才能达意于皇后,可见,史弥远虽当朝一人,但要见皇后一面,还是不大容易的,所谓“不清不楚”,纯属民间不晓得宫廷规矩,胡乱想象而来。
再者说了,老子才是主角,就同皇后“不清不楚”,不也该老子负其责、担其劳吗?
等等,等等。
这位杨皇后,虽然以美貌著称,但今年多大啦?
怕不有……五十了罢?
呸,呸!
吴浩,你特么胡思乱想啥呢!
这边厢,吴浩胡思乱想,那边厢,史弥远微微出神。
过了片刻,轻轻叹一口气,“若皇后的‘边鼓’,还是不够响呢?”
这个“不够响”,有两层含义:一是皇帝不听皇后的话;一是皇后不听史弥远的话,不肯在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