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浩的想法是:
若战场局只限于江淮以南,也即是说,纯取一个防御的姿态,那么,骑兵的作用,或许还不是太大;但若欲争衡于江淮以北,则一支强大的骑兵,绝不可少。
一支军队,骑兵未必得是主力,但就兵种构成而言,再说一遍——绝不可少!而且,就数量而言,骑兵的比例,亦不可太低。
野战,对阵金国的重装骑兵,因为对手装甲虽厚,但灵活性相对较差,经过严格训练的步兵,或许还有克制反杀的机会;但对于蒙古倏前倏后、出没不定的轻装骑兵,单靠步兵,再精锐,也只能抱头挨打,一定要步、骑配合,才有取胜的可能。
南宋的骑兵是弱,但正因为弱,才要加强;培养骑兵的成本是高,但正因为高,才要想办法降低成本。
目下,西夏道路断绝,本就不可靠的货源,基本中断;金国,一来是敌国,二来,自从牧场被蒙古占领后,金国自己的马都不敷用,即便宋金不处于战争状态,也没有多余的马匹拿来贸易了。
目下,蒙、宋并非敌国,蒙古多马,少钱、粮;宋少马,多钱、粮,彼此如何不可贸易?
而且,还得抓紧——等到蒙、宋交兵,再想贸易,就晚了!
史嵩之的思想,本就有“联蒙抗金”的因子,眼中已放出光来,“丞相,长风的想法,我以为可行!”
“可是,”史弥远沉吟,“咱们同蒙古,隔着金呀?这个道路辗转,比同西夏贸易还麻烦罢?”
史嵩之一时语塞,看向吴浩,“长风,这上面,你有什么想头?”
“丞相,子由兄,我的想法是——海运。”
史氏叔侄都不由轻轻“哦”了一声。
彼时,金国南迁,中都(即北京)、河北已没于蒙古,同时,蒙古的势力也已经深入辽东,也即是说,蒙古的“出海口”,已经打通了。
还有——
“还有山东,”吴浩说道,“名义上虽归属金国,但也就是个‘名义’,咱们同蒙古贸易,海船南北往来,金人其实无力阻止。”
史嵩之轻轻击掌,“确乎如此!”转向史弥远,“丞相,我看,这件事情,很值得试一试!”
史弥远默谋良久,终于点头,“好,那就试一试。”
吴浩、史嵩之齐声,“是!”
“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们两个,你们好好商议,先拿一个章程出来。”
吴浩本没想叫史嵩之也掺和进来,但转念一想,有史二公子在,自然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船有船,于是毫不犹疑,再同史嵩之齐声,“是!”
“但我要提醒你们,别把事情看的太容易!别的不说,马匹是活物,更是娇脆的畜生,其运输,可不比寻常货物!大批马匹循海路南下,即便只是自河北至淮东,也有二三千里的路,这样的事情,开辟以来,还没有人做过,你们的章程,一定要仔细!”
嘿,果然不愧是独掌朝政十一年的权相,很有点见识嘛!
“是!谨遵丞相训谕!”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不说吴浩如何筹建他的马军,也不说他和史嵩之拟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宋蒙贸易马匹的章程,先说史弥远,开始寻机向皇帝进谗,希望可以将祁国公的身份,自“皇子”变回“沂王嗣子”。
这个话,没法子明说,只能拐弯抹角,“谲谏”而已。
开始的二三回,史弥远想说什么,皇帝没有听懂;到了后来,终于听懂了,便或者顾左右而言他,或者打起了哈哈。
皇帝的态度,并不算意外,而史弥远也不敢露骨过甚,皇帝虽是老实人,但若觉得史丞相咄咄逼人,老实人也许就没那么“老实”了。
史弥远可以十数年如一日的影响、控制皇帝,重要原因之一,是御前的史弥远,永远是一副温驯乃至温吞的模样,叫皇帝虽受其影响、控制却不觉得受其威胁。
皇帝的路走不通,只好去走皇后的路,看看那只“边鼓”,敲不敲的响?
史弥远亲自拜访后兄杨次山。
皇后册立,杨次山即以后兄恩加太尉。韩侂胄诛,奔走于皇后和史弥远之间的杨次山,算是立下了大功,加开府仪同三司,进少保,封永阳郡王;后又加封少傅,目下的差遣,是“万寿观察使”。
这是个“祠职”,两宋推崇道教,建起了一大堆道观,荣休的勋贵,都给一个祠职的虚衔,“万寿观察使”,就是万寿观的主管,算是第一等的“祠职”。
可以说,目下,永阳郡王杨次山,算是国戚中的第一号人物,较之宗王,还要煊赫些。
不过,杨次山本人,却一向低调,既不干政,也没听说有过啥作威作福的事迹,朝野和民间的口碑,都很不错。
杨次山比皇帝妹夫聪明的多,史弥远的话,只说了一半,他就明白什么意思了,脸上,立即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史弥远的理由,是祁国公性情桀骜,将来,必不能礼于皇太后(目下还是皇后),不如……咳咳,咳咳。
介个理由,听起来不是很充分呀。
但杨次山既比皇帝聪明,对于史弥远表面恂恂儒雅、内里阴狠刻毒的秉性,就比皇帝了解的多,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