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上午,于东去了一趟《钟山》杂志社。
因为已经来过两次,社里不少人都知道于东,所以这次他过去的时候,正在工作的编辑们都主动跟他打招呼。
“于老师来了啊。”
于东也笑着一一回应,走过副主编办公室的时候,何永乐坐在桌后朝门口的方向看,于东跟他目光碰在一起,干脆也打了声招呼:“何主编在忙啊。”
何永乐点了点头,“《补天》很好。”
“多谢,多谢。”
“来找苏主编的吧,你过去吧,一会儿完事了要是有时间到这来坐坐。”
于东一口答应下来:“好。”
随后他跟何永乐示意了一下,转身进了主编办公室,苏桐正在倒水,听到脚步声,背着于东说道:“你赶得挺巧,正好给你也倒一杯。”
端着两杯水,苏桐请于东坐下,“我以为你前天就会来。”
于东接过水,笑道:“本来是想前天过来的,不过这两天学校事情有些多,没找到时间。”
苏桐身子往沙发里面窝了窝,又点上一根烟,“《补天》提前入刊是我拍板的,主要是还是考虑到篇幅问题,王老师他们几个篇幅也都不短,要是都放在一期,有些挤了。现在看来,我的决定是正确的,提前入刊,也能给你安排一个好的位置,对作品的宣传要有利一些,小说的反响也确实不错。”
于东有些意外道:“这才两天多时间,社里都收到反馈了?”
现如今这个时代,信息传播慢,收集更慢,报社连销量都很难这么快得到反馈,更别说读者意见了。
不像后世,一篇文章发出去,一分钟之后就能在网上得到反馈。
苏桐坐起身往烟灰缸里点了点烟灰,又重新窝进沙发,“昨天傍晚我这边就接到了两通电话,分别是马源和余桦打来的,他们对《补天》还有对你很有兴趣啊。”
马源和余桦跟苏桐联系,这一点于东一点都不惊讶,因为他们三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的标签——先锋派作家。
或许后来有人提到先锋文学,首先想到的会是余桦或者叶兆延。
但是对于八十年代,真正经历过先锋文学那段时期的人来说,马源绝对是先锋派最重要的人物,甚至可以说他是先锋派的开山鼻祖。
84年他发表的《拉萨河女神》,被很多人认为是先锋派的开山作品,也是在这篇小说之后,人们才意识到小说的重点也未必非在“写什么”上,同样可以在“怎么写”上。
其实在于东看来,先锋派不算是一种文学流派,因为它没有文学流派应该有的核心。
看看先锋派这些代表人物的小说就能知道,他们的作品并没有统一的风格也没有一个相同的主题,只不过在技法上比相对传统小说要新颖。
先锋派有其进步性,却也有很大的局限性,所以它只是华夏文学史上一场短暂的狂欢。
于东之前在《收获》上发表的那篇文章,就对先锋文学的弊端有所指出,所以苏桐才会这么注意他。
但是于东指出过先锋文学的弊端,却并不代表他在否定先锋文学,相反的,他认为先锋文学华夏作者们在文学上的一次新颖且有深度的探索,是对华夏文坛的完善。
后来的事情,也证明了于东的想法。当这些先锋作家不再一味先锋之后,就能作出更好的作品,比如苏桐的《妻妾成群》、余桦的《活着》。
于东在《收获》那篇文章上引用过结构主义创始人索绪尔的一句话:语言像是一张薄纸,思想是正面,声音在反面,我们无法切开正面而不同时切开反面,同样在语言中,我们不能使声音离开思想,也不能使思想离开声音。
引申到先锋文学上,“怎么写”和“写什么”也一样,不能光顾着怎么写,而不在意写什么。
这次马源和余桦为了自己打电话给于东,于东也确实没有想到,他没想到《补天》会吸引到他们的注意。
“马老师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之前在《收获》上发的那篇文章吧?”于东问道。
苏桐笑眯眯地看着于东,“怎么,怕他们小心眼啊。他们之前是不知道,不过这事我跟他们说了,其实他们现在在叙事结构上的看法也跟从前有了一些变化。如果你看过余桦今年的新作品《在细雨中呼喊》应该能体会到,他在人物上用了很多心思,不再像从前一样只顾着自己的叙述技巧了。”
余桦的新书,于东这一世还没看,不过上一世可是看过好几遍,确实如苏桐所说,在这部作品中,余桦做了很大的改变。
这部作品也被认为是余桦的转型之作。
于东看过余桦的采访,被问到转型的事情时,余桦的回答是这样的:我发现笔下的人物开始反抗我叙述的压迫了,他们强烈地要求发出自己的声音,我屈服了。
“哈哈,是怕啊,不过就像师哥你说的那样,现在的情况跟从前已经不同了,大家对于先锋文学的认识改变很多。”于东笑呵呵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苏桐一根烟抽完,正准备点上另一根烟,却忽然停下动作,把烟放回了烟盒里。
转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他们对《补天》非常欣赏,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