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放心就让向南远征帝都,再一个不放心就把她召回来。
向南气急,一把手拍在陈省的桌子上,居高临下地对他拔高音量:“你不放心他?那你就放心我?王光明职级好像还比我高吧?你不放心资历老的你放心我?我的组员和他的组员都拿一样的工资,凭什么我的组员加班加点帮他王光明擦屁股?”
陈省从椅子上起来,拉下办公室与公共区域相连的所有百叶窗,站到向南面前,低声警告:“控制一下情绪,这个玻璃不隔音,说什么外面都能听见。”
向南的整个脖颈都因为情绪激动透出深深的赭色,她倔强地仰起头,看到陈省下巴上的胡茬长得乱七八糟,忽然忘词,嘴硬说:“听见就听见,让他们都听听你是怎么偏心的。”
陈省单手叉起腰,扶额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才站回向南跟前无奈道:“你把这叫偏心?我偏心他?”
陈省的反应让向南觉得自己气势上没占上风,抿着嘴不说话。
陈省:“我知道你觉得不公平,但是事出突然,我也很被动,希望你能理解我。”
向南仿佛自言自语:“我不理解,我为什么要理解。”
陈省:“可以,你可以不理解。这几天大家都辛苦,年底该给的奖金,你整个组的,我都会跟合伙人商量。”
向南真的不理解了,人的价值原来是能用奖金衡量的吗?原来21世纪已经退化成奴隶制时代了。
向南问:“这是奖金的问题吗?”
陈省拉了个椅子让向南坐下,自己也坐到向南身边,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说:“不管在哪里,同一个位置的人,能力和水平、工作态度本来都参差不齐的,你可以不舒服,但是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我只能选择让团队利益最大化。”
走出办公室,向南觉得自己像一条淋了雨的小狗,小狗叹完气,一抬眼看到王光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办公室门口,一张老脸憋成了猪肝色。
还真是,原汤化原食。
坐到座位上,向南的项目小群都被组员们聊爆了,向南没觉得自己吵赢了陈省,握鼠标的手都是抖的。
陈省最后似乎给她阐释了某种适用于当代社会的规则。向南很讨厌那种规则,它比出差和加班还要恶心人。
右手完全不听使唤了,抖得停不下来,仿佛在跟身体闹独立,向南不堪其扰,放弃了继续工作的念头,在网上搜索辞职报告的模板。
“尊敬的公司领导:
“您好!
“非常感谢公司给予了我这样的工作和锻炼机会……”
都要辞职了还要心怀感激,这又是什么世道。
手机震了一下,沉默的许久的“掼蛋小分队”里又有人在@全体成员。
林:我昨晚出车祸了@全体成员
BK:6
霸气桃子: 666
林:?
指南针:?
向南的问号刚发出去,林嘉乐的电话就打过来,向南慌慌张张地控制右手拿起手机,跑进楼梯间接起电话。
她许久没有接到过林嘉乐的电话了,记忆里林嘉乐上一次给她打电话还是初中的时候,那时候家家户户都装有固定电话,电话线是卷卷的,一边打一边能把线扯好长,向南得水痘不能上学,作为同桌的林嘉乐每天都给她打电话,说那个很凶的语文老师点谁起来背课文,说文艺汇演每个班出了什么样的节目,说自己的乒乓球技愈发精进甚至打败了李博凯,电话打得太久了妈妈觉得浪费钱催促他们长话短说,向南就会依依不舍地嘱咐林嘉乐:“你明天不要忘了打来哦。”
那个时候他们的世界很小,小小的世界是互相联通的,小小的情绪用言语就能说明白,不像现在——
向南小小声地说“喂”,自己都听不太清。
“向南。”林嘉乐叫她。
生怕林嘉乐听不到,向南浑厚地“嗯”了一声,这声有点吵了,在楼道里回响,令她尴尬地红起脸。
林嘉乐说:“我刚刚做完手术。”
“啊……”
他出车祸然后做了手术。
刚吵完架,嗓子紧到讲不出话的向经理发明了某种介于第三声和第四声之间的、颤抖的腔调,用来表达我知道了、我觉得非常惊讶、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
林嘉乐沉默了,沉默的时间有点久,像是脱机了,向南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确认通话没有中断,又赶紧放回耳边,后悔没带个耳机出来。
重新上线的林嘉乐笑着问:“你在KTV吗,怎么还有混响啊?”
他没等向南回答就捏着嗓子撒起了娇:“你难道不应该来看看我吗?我车祸骨折了呢。”
向南笑了,眼泪颗颗地往外冒,林嘉乐拙劣的把戏让她意识到自己真的一点都藏不住——听到林嘉乐喊“向南”,她就有点绷不住,她没有那么强大,一直在勉强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