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褪去,黑夜吞食一切,纵使满天星斗,明月高悬,苏顷也不爱看,她憋着一口气起身。
不想遇到其他人,她特意走了一段偏僻的小路。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到了。
她手掌轻轻贴着账房的门扉,只犹豫刹那,便猛地一推。
她朝黑漆漆的屋内喊道:“怎么拿纸拿墨这么长时间?”
阴影里有身影动了动,“刚要拿去给你们,但确实慢了,苏老板,对不住。”
话是道歉的话,说的人的态度里却不仅有歉意。
苏顷一只脚迈进门槛,边往里走边道:“你怎么不点灯。”
“想着省点灯油。”
“省灯油,就会瞎眼睛。”
“那苏老板又为何不点灯?”
“因为太黑了,摸不到灯。”
黑暗中一声轻笑,紧接着,“嚓”地一声,火折燃起,烛火点燃,照亮方寸之地,赵霁的脸庞显现在烛光后,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苏顷眼里晶晶亮,唇边微微上扬,她大步过去,嗔怪道:“好啊,原来你就在这旁边儿。”
“才摸到。”他并不看她。
苏顷窥到他眼角一抹红,问:“你哭过?”
按以往赵霁定是惊慌不好意思,此刻他却只是静静地说没有。
苏顷努了下嘴,“我不喜欢你撒谎。”
“我没有撒谎,我把眼泪憋回去了。”
殊不知,这句回复让他显得更加可怜兮兮。
“噗。”苏顷没忍住。
“笑吧笑吧。”赵霁叹口气,没过多久终于道:“我听见了。你要给薛文卿下聘。”
苏顷“哈”的一声。“你居然在外偷听,你不老实了。”
赵霁睨她,“苏老板又何以认为我是个老实人。”
苏顷笑着抱臂,“你居然还敢斜眼看我了。没错,我就是要下聘,怎么,不行?”
“苏老板做事必定有你的道理,又哪里轮得到我说不行呢。”
他自觉回的很正常,全然不觉酸溜溜的。
苏顷也没听出来,却不禁愉悦。
“确实轮不到,但我很想听听你怎么想。”
她将与薛文卿的对谈内容,全都说与赵霁听了。
而赵霁的表情也逐渐不似最初那般。
苏顷进了一步,仰头问他:“你现在听了所有,觉得我这个决定如何?”
赵霁轻轻一笑,带着一如既往的赞赏。“很是你的风格,而且,你打在薛老爷意想不到的地方,比按规矩出牌痛快多了。不愧是苏老板。”
“薛文卿担心我玩火自焚,你不担心?”
赵霁沉默一会儿,摇摇头。
“钱、声誉、权利,苏老板看重哪一个?”
苏顷听出其意所指,张嘴带了十足的高傲:“钱是我唾手可得的,声誉是天地可鉴的,权利乃我可东山再起的,都看重,也都不看重。”
赵霁眉眼温柔,“那我又什么担心的呢,苏老板早就淬火炼真金,剑刃锋利。”
“那你呢。”苏顷反问。
“我?”赵霁不明就里。
“嗯,你,你是什么。”
赵霁凝视着她。
半晌后,苏顷听他答:“我是剑鞘。”
风自窗缝溜进来,拂过火烛,烛火稍稍一晃,熄了。
室内又陷入一片昏暗。
赵霁寻火折刚想点燃就被苏顷按了下去。
“用不着了。”
一声轻叹,赵霁感觉温暖朝自己靠近,紧接着,他猛地睁大眼。
唇间多了一抹柔软,青涩而直接。
这浅浅一吻停留了不到半刻。
虽然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赵霁却觉得看见苏顷狡黠的双眸和那对儿浅浅的梨涡。
她的笑容永远不会像别的姑娘一样蜜般甜,可他醉在其中。
他心知她的内心有一处,那是过去的她曾经历形成的苦处之地。
他崇拜的那个叱咤风云的她,再见到那滩孕育她的泥泞后,情浓更上一层,而这苦处之地,他没有陪伴,没有见证,更没有帮助。
所以她一路走来,与他相遇,是为什么啊……
鼻腔酸涩,先前憋回去的泪再次滚落。
“得此垂青,何德何能。”
苏顷闻言有些不悦:“你是在质疑你,还是在质疑我?”
赵霁笑道:“不敢。”
苏顷变脸如翻书,她乐道:“这就对了,听话才是。”
赵霁轻声说:“是。”
苏顷手抚上他的脸,摩挲着那抹湿意。
“要不要,再来一次?”
“好。”
“这次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