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绛雪轩内。
叶清眠披着鹅绒斗篷对窗而座,看枝头薄雪还未化尽,看春色尚未复苏前。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一想到前世杀了她的那个人,还有半个月便会入府,叶清眠难以自制地攥紧了拳头,起身朝院外走去。
这府中的景致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她还记得自己被人陷害,被狼狈不堪地赶出府时,院中桃树也才堪堪冒芽。
重活一世,叶清眠顺着府中最偏僻的地方,一直走——
直到和那些修整尚佳的树木一样,停在西面的竹苑外。
此处僻静无人。
前世她从未踏足过此地。
一向金尊玉贵的她只会出现在富家名流的宴席上,出门脚不沾地,在外一掷千金。
可如今,她不能再任性妄为,她要逆转乾坤,而后立于不败之地。
叶清眠深吸一口气。
才叩响了那扇素雅的门扉,心中忐忑不已,不知门内会是怎样的光景。
不多时。
木门从内打开,连带檐上清冷的水珠应声落下,漾出一圈圈柔和的涟漪。
门缓缓展开,迎面,拂来一阵清凉的和风。
映入眼帘的浅青色衣衫,逐渐清晰。
门内之人身姿修长、挺拔俊美,腰间堪堪坠着一枚温润暖玉,隐约可见腰际垂在背后的青丝。
他骨节分明的手中,举着一把青竹油纸伞。
食指掌关节处,那颗浅红色的朱砂痣,只怕是他身上最过亮眼的色彩。
他明朗的下颚上,薄唇微抿,清寒的眉眼间,带着些许迟疑,似是犹豫着想开口,却又收了回去。
叶清眠蓦然愣在原地,呼吸都不自觉轻了几分,如水的眼波一瞬不错地落在眼前人身上。
俊美出尘,恍若谪仙,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
许是被人盯得有些不适。
玉沉渊缓缓垂下眼眸,柔声开口:“叶小姐,你找在下有何指教?”
他的声音潺潺清冽,似和风般化去尘埃,叶清眠眼睫一颤回过神来。
她悄然红了耳垂,不好意思地吞了吞口水,扯出一抹笑意。
“打扰玉公子了,今日突逢小雨,我不小心湿了衣衫,想借你的竹苑避避雨,可好?”
思索片刻后,玉沉渊将伞倾斜朝她。
“叶小姐,请。”
竹苑内,被雨水润湿的石阶中,依稀布满苍苔,竹叶沙沙作响,混着清风,散发幽幽清香。
叶清眠跟着他进了正厅,他便为她拉上一扇厚厚的屏风,端来炭火盆,礼数周全地准备好东西,便回到书房中。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叶清眠陷入沉思,这便是府中唯一有可能,改变她结局的人。
玉沉渊。
是父亲在十余年前带回的。据说,他当时流落街头,险些被边城的大雪埋葬。
可他性子冷淡,不爱同人说话,自打来了叶家,整日形单影只,还老被府中的奸猾下人欺负,受尽冷待。
可叶清眠知道,就在不久后的春闱,他将考中榜首,平步青云,没出半年便成了天子重臣。
这是她前世,在死前听到的最后消息。
叶清眠为了成功来见玉沉渊,可是真真切切地跑出去淋了雨,此时衣衫鞋袜都湿尽了,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染了层薄霜。
冷的直哆嗦,她不断翻烤着衣物,待身体微微回暖才作罢。
叶清眠自顾泡了一壶热茶,端着去寻玉沉渊。
既然要得到他的庇护,那就要想尽办法与他拉近关系。
前世她死的凄凉。
一夜间,从无上尊贵千金大小姐沦落为衣不覆体的丧家犬,被人气若敝履,丢到荒郊野外,自生自灭。
可就算这样,竟还有人容不下她,将她活生生逼死。叶清眠神色坚定,她决不允许前世的悲剧再度发生。
若能得到玉沉渊的青眼,纵然再遇险境,也有一条退路。
竹苑与府中的别处不同。
就像一方世外桃源,覆雪含春,翠竹轻曳,鼻尖皆是青竹芬芳。
自从进了这扇门,她紧绷的心弦,似乎有了片刻松懈,逐渐缓和。
叶清眠来到书房外,透过竹缝,往里探看。
玉沉渊正端坐在案前,翻看书卷。
她故意放轻脚步,不去打扰他,可还是被他发现了。
来人眉眼含笑,步履轻盈,罗裙环腰,翩翩若仙。
玉沉渊只看了她一瞬,便移开视线。
叶清眠款款走近。
坐在软垫上,给他沏茶:“玉公子,今日多谢你了。”
玉沉渊微微颔首:“叶小姐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