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近半月都没有新人，除了今日刚到的江家两姐妹。
女子话还没说完，江晚清就已经跑出了听言堂。
还未到静卧院，远远就看见门口围了几圈人，七嘴八舌地劝着，“小姑娘别打了，一会儿再去食楼买一份就是。”
江晚清费力扒开人群，只见发髻散乱的江晚月把人摁在地上，也不动手，就直愣愣盯着对方，说：“赔钱。”
旁边是一份打翻的食盒，汤汁米饭洒了一地，站在人群边上的，还有几个捂着脸的小厮，都怯生生地看着中间两人，不敢靠近一步。
“阿月。”
江晚清蹲在江晚月身旁，手掌轻轻放在她摁人的手臂上，柔声道：“没事了，阿姐在呢。”
江晚月抬头，眼中的狠戾瞬间化作泪光冲出眼眶。
她脸上汗津津的，眉尾处不知被什么划出一道口子，好在血止住了，只剩血迹顺着脸颊延伸至下颌。
江晚清心头一紧，抱着她站到一边，仔细检查还有没有其它地方受伤，赵芸和那名报信的女子也在这时赶到。
人群散开，捂脸的小厮把地上的人扶起站在江晚清右侧。
那人倒是没见血，只是脸上青青紫紫，看着扎眼。
江晚月埋在江晚清怀里，辨不出伤势，赵芸蹙眉看向另一边，“万禾，你说。”
“我无意撞翻了她的食盒，不想赔钱，她就不让我走。”说着，万禾把头扭到一边，像是赌气，“总之，是我先动的手，他们来劝架，被误伤了，您要罚就罚我，也别告诉我婶婶。”
“倒是实诚。”赵芸轻笑，“但你不归我管，食楼的万娘子也来了。”
来人速度极快，丰盈的脸庞也跟随步伐抖动，身后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埋头小跑。
万禾身体一僵，待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跑时，已被粗粝的手指揪住了耳朵。
旁的小厮留下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作鸟兽散。
万娘子低骂了一声，随即露出一张笑脸，弯起的嘴角令她的脸看起来更加饱满，也显得和善。
她朝赵芸道：“赵教首既然问清楚了，人我就带回去管教了。”
说完也不等人回应，甩了一两碎银给江晚清，扯着万禾就走。
江晚清没反应过来，差点被碎银砸个正着，勉强接下，掌心红了一片。
依这两人的关系，万娘子怎么可能会处罚万禾，她顿时开口，“等等，你——”
“江晚清。”赵芸出声打断，音量盖过她的，“你带江晚月随我去训诫堂。”
失了时机，几人已经消失在一座假山后。
“阿姐，我们走吧。”江晚月扯了扯她的衣袖，“我刚才已经报过仇了。”
此时，江晚清也转过弯来，且不说对方势大，万禾的伤确实严重许多，最初也是无意，方才赔了钱，她再计较，好似有些得理不饶人。
两人并排走在最后，江晚月从怀里拿出三块蜜豆糕。
“可惜东西全洒了，只剩这一点，阿姐近几日一直昏迷，全靠药吊着，都没吃东西，先拿这个垫垫，我一会儿再去食楼买。”
月色下，她的笑容一如从前，仿佛只要哭过一场，无论多难过的事，都不会放在心上。
江晚清看着她眉尾处的伤痕，只觉得苦涩。
“你俩感情真好。”
走在前面的女子突然转身，自来熟道：“我叫凌霜，最喜欢吃蜜豆糕，能不能分我一个？”
江晚清收拾好情绪，自觉欠了她人情，当然愿意，但还是用眼神询问了江晚月。
“给你。”江晚月语气不善。
原本就没几块，这人怎的如此厚脸皮。
“谢谢。”凌霜笑着接过。
她长的好看，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如天上的星子，形似弯月的唇微咧着，笑声爽朗，让人听了也忍不住一起开心。
墨蓝色的夜空下，三人嘴里都嚼着蜜豆糕，两侧的人眼含笑意，齐齐看向中间满脸通红的小姑娘。
路边草丛传来虫鸣声，此起彼伏，却被不懂音律的孩童一脚踢乱，惊得四散而逃。
训诫堂内。
上首两人分坐在案桌两侧的雕漆椅上。
右侧是赵芸，左侧便是职掌训诫堂的女官——古林山。
一双下三白眼，看人时本就自带审视，又因年老皮肤松弛，眼睑下垂遮住更多瞳仁，三分凌厉成了十分，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在来时的路上，凌霜将这训诫堂的规矩说了个大概。
来人各自说明自己犯下的过错，期间不能说谎，他人也不准求情，否则双方惩罚加倍，最终由女官，或两名上等女使宣判，轻则训斥打手心，重则鞭笞关禁闭。
“胆小鬼，关禁闭而已，有多严重？”江晚月不屑，“睡几天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