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孟晶记得，□□拿着粉笔，站在阳光照进来的光晕里，地面上是两条黑色被阳光分叉的阴影。
男人的嘴一张一合，孟晶杵着下巴，听得出神。
“不建议对□□犯施行死刑，这是对妇女儿童的保护。”
“在最后关头，有着决定一切作用。”
这会给受害者，一个生还的可能。
“我们学习的法文，大部分从解释犯罪行为上讲，从理性的角度出发，辅助法官、律师进行案件分析，帮助辩护人进行辩护。可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去说，我们学习的所有知识，都要朝着正义那条路迈进，而不是朝着和犯罪相违背的所谓理性的方向。”
“说得简单点，就是解释法律犯罪现象，不是朝着惩罚的角度去说，我们要从回归正义的视角出发，学会向善。”
那天下课以后，照例，还是很多人围着□□，也不全是女生，孟晶看着□□被一大群学生围着问问题，学生之间好像上课一样激烈讨论，她决定上完下堂课再去找他，把话说清楚，问问旷课的事情。
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孟晶留意到，□□在回答学生问题的时候，说到哪个条文，从不翻书，不看资料，说完以后每次都会有人在一旁发出惊叹。
孟晶走出教室等程葭越出来的时候，就站在走廊，看着讲台上的男人弯着腰站在一群人中间，光影轻轻打在他身上，对每一个上前提问的学生，□□都是表情浅淡，对话的时候注视着学生的眼睛，看不出是师生在互动，倒像是同门之间的交流。
一群人站在那里，看不出谁是老师谁是学生。
孟晶只能看见，一个瘦高的少年，被人群簇拥着，神情冷淡，静默疏离，又轻易融入在这群人里。
孟晶本想着上完课就去办公室找□□，没想到刚下一层楼，就看见楼梯边上的教室里，□□依旧站在讲台中央上课，只不过拖了堂，下课铃响了一分钟，孟晶也不着急，就站教室门外面看着他。
下课了，照例是一大群学生围到讲台上，几个人先走了出来。
孟晶让着人流先出了教室，看人走的差不多了以后，她走了进去。
就挑教室里三四排那个位置坐着，不知道的以为她是下节课来这间教室上课的学生。
讲台上□□被几名女生围在一起，学生们讨论的东西五花八门，这应该是专业课，教室不大，孟晶听他们说的几乎全是专业术语。
听不懂。
□□貌似注意到了她，抬头往孟晶这边瞥了一眼，又继续低下头为同学答疑解惑。
孟晶闲得无聊，回复了几条短信后，向下划手机，发现刘洋给自己发的好几百条信息。
原本还算明媚的一张脸，泛起乌云。
孟晶一看见这两个字就恶心。
更恶心的是，刘洋说今天要来学校找自己。
他进不来。
这是第一点。
就算他能进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学校大得很。
这是第二点。
就算他找到自己，也不可能心软把他那堆破烂事绕过去放过他。
这是第三点。
孟晶心里有数。
想着想着，教室里人渐渐就走光了，只剩下□□和她两个人。
孟晶抬起头，看□□在拔电脑优盘，接着锁抽屉。
然后是大屏幕。
孟晶这么大个人坐在这儿，□□就像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
眼瞅着他拿着书要走了，孟晶这时候站起身，刚要开口，□□却说
“要锁门了，不走吗？”
“合着您能看见我啊。”
孟晶这一口京腔吊儿郎当砸□□耳朵里，他倒是稍稍反应一下。
“你就坐在这，我怎么看不见。”
言外之意我眼睛又不瞎。
孟晶从座位上走了下来，□□还抱着他那一摞书站在讲台上，没有要离开也没有要开口和孟晶交谈的意思。
“韩老师，我们谈谈。”
孟晶直直站在□□面前，两人一样，都是面无表情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孟晶这边显得更严肃一点，□□就还是平常那样。
“你可以先把书什么的放一边。”
□□点了点头，并没有把东西放到一边。
还是在手里拿着。
孟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稍微变换了说话腔调，很正式地说“很抱歉韩老师，我承认之前几节课旷课。”
□□还是点点头，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你就不想骂一骂我这样不着调的学生吗？
孟晶快要被他逼疯了，舔了舔嘴唇，使劲眨了眨眼睛。
“但我之前是有事情”，“我不是无缘无故旷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