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疏庭双眸仍在桓照夜俊颜上,只见他收了面上笑意,本是满满的雍容闲雅,此时透出淡漠疏离。
倒也怪不得他。
这江眉柔是她要留下的。
桓照夜垂下眼眸,将方才已斟了半盏的酒盏斟满,修长手指拈起酒盏,往唇边送去。
庄疏庭瞧了眼左臂裹着白色巾帕已换了衣袍的江眉柔,随即缓缓立起身,倾身凑近桓照夜,右手攀上他肩头,左手轻扶他握着酒盏那只手的肘弯,双唇微启,慢慢贴向酒盏,轻抿一口。
二人近在咫尺。
不知是自己惊着了,还是怕惊着庄疏庭,桓照夜一动未动,只将双眸停在庄疏庭柔润双唇上,待她双唇从酒盏离开,方想起要将她揽在怀中。
哪知放于膝上的左手刚抬起半寸,庄疏庭便从他肩头和肘弯收回双手,用上轻功,往后退去。
她稳稳停在一脸愣怔的江眉柔身前,眉眼弯起,向桓照夜粲然一笑,一字一句道:“人比酒香。”
这样的庄疏庭,让桓照夜想起净梵山上,师父师兄面前,恣意自在的庄疏庭。
桓照夜双眸一刻未离庄疏庭,边立起身,边将手中残酒一饮而尽。
哪知她话音刚落便转身往门外走去,还不忘给江眉柔留下一句:“我怕是醉了,失陪,江姑娘。”
“姐姐既醉了,眉柔倒不好耽误姐姐歇息。”江眉柔语气遗憾极了,面上却半分遗憾之色皆无。
桓照夜微不可查皱了下眉,抬脚便要追出门去。
江眉柔似是知晓桓照夜会追庄疏庭而去,往前迈了一步,立在入口中间。
这内厅虽颇大,入口却不宽。
江眉柔若不相让,桓照夜须得侧身才可出得门去。
还有三五步才到门口,桓照夜便停下脚步,唯恐离江眉柔太近。
庄疏庭出了内厅,便往左走去,没走几步回头去瞧,只见门廊空无一人,显是江眉柔已迈进内厅。
她忙转身往回走,离入口还有两步远停下脚步,背对墙壁,边瞧院中芭蕉叶上流下的一簇簇雨流,边竖起耳朵听厅内二人说话。
“公子,眉柔有件要紧的东西不见了。眉柔遍寻不着,只好来求公子,可否帮眉柔找上一找?”江眉柔面上满是焦急之色,语气却柔媚不减。
江眉柔口中要紧的东西只能是鬼面具。
林止趁郎中替江眉柔治伤,江眉柔不便带上鬼面具之时,已设法将鬼面具取走。
桓照夜神色冷淡,缓缓道:“江姑娘的意思是,我桓府有人偷了你的东西?既有人冒险去偷,想必是件价值不菲的宝物。江姑娘,应去报官。”
江眉柔似是未料到桓照夜会这般说,愣怔片刻,忙又道:“那东西并非什么价值不菲的宝物,想是有人觉得有趣,拿去玩耍一番。待他玩耍够了,兴许就还给眉柔了。”
“既如此,江姑娘多等几日,待他玩耍够了,便会还你。”
“可是,如今眉柔不知那东西究竟在谁手中,心下实在不安。在眉柔心里,它比价值不菲的宝物还要珍贵百倍。眉柔曾常去一家琴馆抚琴,每回抚琴都要戴着它。若没有它,眉柔寝食难安。”
江眉柔偷偷拿眼去瞧桓照夜,因见他面色无波,毫无好奇之心,又始终不问那东西是何物,未受伤的右手忙从怀中掏出一张折起的纸来,抖开:“公子,眉柔丢失的东西便是此物。”
桓照夜眼眸微垂,看向纸上。
果是鬼面具。
“此图乃是眉柔匆匆忙忙画就,虽不十分相像,也大差不差了。”桓照夜如今已知晓她所说的是何物,江眉柔便将那张纸揉作一团,塞回怀中。
“眉柔不愿声张此事,方悄悄来寻公子。眉柔连姐姐都没说,姐姐好心收留眉柔,眉柔不愿姐姐为此事苦恼,求公子不要告诉姐姐。”江眉柔十分善解人意,“拿走它的那人,想多玩几日亦是无妨的。眉柔只要知道它在谁手中,便安心了。”
桓照夜一言不发,若有沉思。
江眉柔疑点颇多,只怕来者不善,心怀不轨。
那日茶肆茶客众多,一眼便能瞧出身怀武艺的护卫就满满坐了两桌。
江眉柔不找身强体壮的护卫帮忙,偏偏去找身弱体瘦的庄疏庭。
虽说实际上庄疏庭身手更好,但对于并不知晓内情的外人,只要不痴不傻,定会舍庄疏庭而求护卫。
第二日江眉柔就断了一臂,怀揣跟庄疏庭那副一模一样的鬼面具,躺倒在桓府门口。
如今看来,江眉柔找庄疏庭相助,乃是蓄意为之,是想同庄疏庭相识并博得她的同情,以便顺利混入桓府。
此刻江眉柔故意在他面前暴露她是鬼面女子,只怕她不光知晓他是听琴人,还知晓他是景王。
又兼她不愿庄疏庭知晓她有鬼面具,八成她也知晓庄疏庭便是真正的鬼面女子。
江眉柔唯一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