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疏庭本是微垂螓首,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瞄了一眼桓照夜,见他正一脸意味深长瞧着自己,忙转头向白藏道:“七师兄,我同夫君恩爱……”
白藏抬手打断:“十七,你同妹婿恩爱归恩爱,但今日定是在怄气,不然你怎会连妹婿在此处待了一个多时辰都不知晓,这不符情理。”
“妹婿,你让护卫拦着不让我进府,”白藏一刻未停,看向桓照夜,“我想着你心中有十七才会拈酸吃醋,又能屈尊降贵为护卫和衙役煎药,方不同你计较。但你若是欺负十七,即便你贵为王爷,我净梵山自在别院诸位师兄弟姐妹拼了性命,也要解了十七同你的婚约。”
“我哪里舍得欺负她?我宠她疼她都来不及。”桓照夜幽幽道,“七师兄和诸位师兄弟姐妹大可放一万颗心。”
他这是要将她此前说的那些虚情假意之言都还给她么?庄疏庭心中暗暗叹息,抬眸瞄了眼桓照夜,一言不发。
桓照夜往前半步,弯腰凝视庄疏庭。
此前在上河渡不远处池塘边,听她详述梦中一切,他虽神色未动,但实是气愤填胸、恼怒非常,只想转回渡口再狠狠给白衣人几剑,只恨易容那丫鬟并非由他亲自手刃。
庄疏庭说对他人而言,这不过一场噩梦而已。
她做不到将此梦仅仅当作一梦,他亦做不到。
故此,甫一回府,他便吩咐林止亲去处置白衣人,务要解恨方可。
桓照夜神色异常认真:“我若有哪里做得不周全,夫人只管说与我听,我都依着夫人。”
庄疏庭眼波流转,噙上一抹浅笑:“夫君因何独自来此处,都不携我同来?”
“这些受伤护卫和衙役,均要脱下衣袍清洗伤口再上药,”桓照夜道,“我连夫人同别的男子多说几句都见不得,又怎能让你瞧见别的男子的身体?我自是不愿携你同来。”
白藏竟点了点头:“十七若来,确有不便。”
庄疏庭瞥了白藏一眼:“夫君连暖香阁都能去,我瞧见别的男子的身体又有何不可?”
“竟去暖香阁?”白藏一把扯下下巴上粘着的胡须,立起身来,“这婚约还是解除了罢!宿柳眠花的夫君不要也罢。”
桓照夜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从未去过暖香阁,也从未去过冷香阁。”
庄疏庭道:“本就没有冷香阁。”
“花柳之地,”桓照夜道,“我皆从未去过。”
“你若未去过暖香阁,为何在琴馆近旁茶肆中要说我比暖香阁的花魁还好看?”
“我虽未去过暖香阁,但曾听六弟说,那里的花魁国色天香,几无人可比。”桓照夜抬手轻抚庄疏庭下巴,声音柔缓,“夫人你忘了?若女子倾慕一男子,便觉那男子模样最俊美。若男主倾慕一女子,亦是如此。在我眼中,你不光比暖香阁的花魁好看,你比这天下的女子都好看。”
白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往花厅行去。
眼见白藏没了踪影,庄疏庭抬手拉下桓照夜仍捏着自己下巴的左手,抬眸看向他面容,略笑了一笑:“不愧是殿下,说起这些虚情假意之言,十分动人,比我强上许多。”
桓照夜眉心拧起:“若是面对心仪之人,只怕你不光说得动人,做得更动人。”
心仪之人?听琴人么?庄疏庭眼眸微垂,她已许久未想起听琴人,如今若让她再面对听琴人,她会说甚么做甚么?她不知。
眼见庄疏庭陷入沉思,桓照夜如何不知她是想起了听琴人。
那听琴人不过是服用改容易貌药物后的他,容貌十分普通,哪里比得上真正的他?桓照夜强压心中酸意。
此前庄疏庭误以为他是灭门仇人,自是不会真心对他动情。
如今她已知晓他并非灭门仇人,他与她,便不再没可能。
桓照夜蹲下身去,左手轻置庄疏庭膝上七弦琴,双眸锁住庄疏庭,声音低柔:“若你有心仪之人,你想为他抚奏什么琴曲?”
她自是要将她所会琴曲,一首不落,逐首抚奏给她的心仪之人听。
这些年在琴馆,庄疏庭已数不清究竟为听琴人抚奏了多少琴曲。不管是新学尚不娴熟的,还是抚奏多次闭着眼亦可流畅弹出的。
庄疏庭抬眸看向桓照夜,不知他想听什么琴曲。
他想听什么琴曲,与她何干?庄疏庭又垂下眼眸。
“你可知我想听心仪之人为我抚奏什么琴曲?”
她如何知晓?庄疏庭轻轻摇了摇头,搁在七弦琴上的右手手指慢慢攥紧,她不想知晓。
桓照夜双眸未离庄疏庭,手指轻抚琴弦,正欲开口,只听白藏声音响起:“十七,那日在扶风郡为你写的方子无需再继续服用。”
庄疏庭似是听见天籁之音,忙转头看向白藏:“是,七师兄。”
白藏抖了抖手中药方:“自今日起,按新方子服药。今晚的已煎上,还需一个时辰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