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宫里当家的去了,接下来不懂是不是按皇后娘娘的老规矩多劳多得?”
“你瞧贵妃那跋扈嚣张的样子,难得很,不故意找茬就不错了。麻雀把自己当成凤凰了,尾巴翘上天。真不把我们当人看。明明自己也是小宫女爬上来的。”
“既然张贵妃能攀高枝,我也要攀高枝。不过皇后娘娘真可怜。”
郑平狠狠敲了敲这个新人的脑袋。
“嘘!这话你还敢明着面说出来!真不怕被有心人听好了!咱们当了这不男不女的东西,就该老实本分好好干活,好好攒钱,等将来出了宫,赎了根,买个小婆娘过日子,离了这吃人的去处。还有别可怜娘娘了,先可怜可怜咱们吧。”
宋文道:“你还叫我不要乱说,你自己不还说这里是吃人的地方。”两人挤在一个堪堪可以转身的小房间里,郑平和宋文躺在通铺上,听着外面乎乎的北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们是一起轮流搭班干活的,郑平比宋文大一岁,入宫比他早一年,所以比较照顾新人。
宋文又听到他感慨,“给你切的老师傅真好,不像我,老是惹得一身骚”
他背过身去轻叹一声,“还是少喝点汤汤水水的东西吧。”宋文是个刚入宫的小太监,要不是家里遭灾,全家饿死了,实在没有活路了,不然他打死也不干这种营生。逃荒路上,他运气好,遇上一个出宫的老太监,阴差阳错下入了宫,受了那不得说的苦,当了个阉人。
与郑平得过则安的想法不同,在宫里吃了一月的白米饭后,在满足了最基本的口腹之欲,远离饥饿恐慌之后,宋文有了新的追求,他不甘心当一个小杂役。
“说真的,郑平,我要趋炎附势!”
“噗!谁他妈教你这么说的,趋炎附势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他哈哈大笑道
“我听到穿红衣服的那个李公公说的。你知道的,我不识字,没读过书。”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墙上无意义的划拉着。此时十二岁的宋文内心最大的愿望就是抱上大腿和上学。“宫里有给我们开得学堂,咱们能去听课吗?”
“得了吧,能去那里的,那得是管事的大太监认得干儿子,要不是就是宫里主子瞧着伶俐的才有这份殊荣,不过呢,我认识字,所以去不去无所谓啦。”说起认过几个字字,郑平又开始孜孜不倦的跟宋文讲述自己家以前是有多么多么辉煌。
虽然是个小康之家,但是在宋文眼里已经算得上是辉煌了。
宋文每天有两件活要干,给慈宁宫和长乐宫里的太平缸添水,二清扫宁寿宫到长乐宫这条御道上的灰尘。
清理太平缸很累,特别是冬天,天寒地冻,缸内的水容易结冰,再加上宫里主子喜欢烧地龙,千万得防着走水,太平缸下面垒着中空的石砖,能用来烧碳,避免缸里的水结冰。所以不仅要添水还要烧碳。
宋文会比一般人早起一个时辰,一路小跑去给缸里添水烧炭,干完这些活则需要大半天功夫,这种累活别人做起来都是不紧不慢,唯独宋文干起来最殷勤,像赶时间一样。
无他,他要留出一大段时间去扫地。其他人扫地最怕遇上主子,而且扫地活也算轻松大家都是赶紧做完就走,就怕万一哪天主子看自己不顺眼,拿自己撒气事小,丢了命事大。
虽然皇后在世时也从来没有无缘无故杀人,但是因为懒惰,偷奸耍滑挨板子的人不再少数。要是看到宋文磨磨蹭蹭的样子,必得挨板子
有危险就有机遇,慈宁宫是贵妃住的地方,长安宫是青桑公主住的地方。随便被哪个主子看上都比现在干粗活脏活好。
每个月的月钱,宋文对自己扣得要死,几乎不花,但是自从有了攀高枝抱大腿的念头,宋文花了整整三两银子跟宫里采办的公公买了一小瓷瓶桂花味香膏。每天扫地的时候都要在什么抹一点,万一真的被哪个主子看上,到时候身上的臭味别冲得自己的“贵人”了。
宋文不太记得自己净身的过程,反正那个老师傅让他怎么做就怎么做,也没感觉多疼,可能因为喝了麻沸散,别人净身大喊大叫,宋文一声不吭,因为他实在饿得没力气哼哼。
别人换药痛得死去活来,宋文这孩子还挺享受被人伺候他的。毕竟总归不会莫名其妙在路上挨顿打挨顿骂了。等拔了插在身下的稻草杆子,尿了出来,别人都说这一刀下去实在利索。
老师傅则摸着宋文的脑袋夸安分守已,不吵不闹,自己才能发挥最高水平。
他身下不会分泌出淋漓不尽的脏东西,也不必跟学郑平身下垫着棉布,但是他还是把自己在干活的时候抹得香香的。
宋文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十二岁大字不识一个,又不懂什么人情世故的小太监能想到唯一可行的办法,为什么不认个师父拜个干爹,因为他听别人说拜师父干爹,每个月要孝敬礼钱,宋文穷怕了,舍不得花,暂时还没有长远计划打算。再说他也没有啥门路。谁叫他还是个孩子。
兴德十八年十二月,是宋文入宫的第二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