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的10月,贶绾绾只身踏上了前往南非比勒陀利亚的航班,开始为期一年的驻外翻译工作。
从北京到比勒陀利亚,从中国北部到非洲南部,从北半球到南半球,11237公里,18个飞行小时,6个小时的时差。这是贶绾绾离家最远的一次,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一个人,踏上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
忐忑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解脱,是一种压抑情绪的释放。两年前,她从北外的高翻学院毕业,婉拒了外交部翻译室的工作,窝在一家翻译公司里当同传。
当公司领导问起她是否愿意去南非当一年驻外翻译时,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答应了。这并不是一个人人都抢的香饽饽,相反的,公司上下没有人愿意去。
非洲,即使是经济相对发达的南非,也是个充满了危险的地方。能不去,当然还是不要去了罢。
“贶绾绾,你疯啦!”这是林文雨从贶绾绾口中得知她要去南非后的第一句话。
贶绾绾却只是笑:“我觉得挺好的呀。”
“好什么呀!”林文雨一脸震惊,“非洲耶,那么乱。”
“南非,还好还好。”贶绾绾纠正道。
“不好!”林文雨边说边刷着手机,在度娘里找报道。
林文雨把手机塞进贶绾绾怀里,“你自己看。”
“2015年1月20日凌晨,一名华人在其位于约翰内斯堡米斯顿地区的工厂内遭歹徒用大口径枪支近距离残忍射杀。据悉,这已经是1月2日至今在南非遇害的第三位华侨华人。——中国新闻网”
“你看看,我只是随手一翻。”林文雨气结。
贶绾绾把手机还给林文雨,安慰道:“那是约堡,我在比勒陀利亚,行政首都,没事的。”
林文雨和贶绾绾同年,因为双方父亲都是外交官,所以从小都在一个院里长大,是发小也是闺蜜。贶绾绾的事,林文雨比她爹更清楚。
贶绾绾和父亲贶远的关系不太好。二十年前,贶远还是外交部亚洲司专员。当时利亚比□□,贶远主动请缨,赴利亚比参与撤侨。却不想,就在撤侨的档口,贶绾绾的母亲却因为车祸突然离世。贶远最终在国家和家人中,选择了前者,没有及时回国料理后事。而贶绾绾也因此,记恨了自己的父亲足足二十年。这也是当初高翻学院毕业的她,拒绝进入外交部当翻译的重要原因。在贶绾绾眼里,外交部就是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
贶绾绾和父亲不睦,林文雨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林文雨和贶绾绾的话题里,几乎不会出现贶绾绾的父亲。可是这一次,林文雨总觉得,贶绾绾的这个决定,多少和她的父亲有关系。
林文雨拿眼睛偷瞟贶绾绾,鼓起勇气试探性地问:“绾绾,你跟我说实话,你这次去南非,是不要因为贶叔叔?”
和他有关系么?有的。贶绾绾在心里想着。
母亲去世后不久,父亲又轮值去了国外,把贶绾绾扔给姑姑贶盈照顾,这一走,又是十多年光景。再回来,贶绾绾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而他们父女之间,却连最后一点血亲间熟悉的感觉都荡然无存了。贶绾绾自然不愿意回到父亲身边生活,于是,还是跟着姑姑住。
姑姑贶盈在贶绾绾高考那一年,罹患胃癌。贶绾绾原本想离开北京上大学的,却因为姑姑的缘故,最终还是留在了北京,边读书,边照顾姑姑。直到去年,姑姑终还是走了。
去南非算是个契机,贶绾绾想报复父亲,想让他也尝尝,被亲人抛下,整日里担惊受怕的滋味。
随着飞机靠廊桥停稳,贶绾绾结束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正式踏上南非的国土。
十月的比陀正值春天,气候适宜,万里无云,空气里仿佛也弥散着一股让人身心愉悦的味道。虽然十月的北京也很美,可贶绾绾似乎更喜欢比陀的十月。
贶绾绾微闭双眼,深吸一口气,也算是给自己打了个气,这一年,她要在这个彩虹之国好好工作和生活。
来接贶绾绾的车已经在比勒陀利亚机场出口等着了,一辆银灰色的宝马。车是公司派的,因此,司机也是个中国侨民,这让贶绾绾倍感亲切。离开祖国的大好河山,还能用母语和中国人交流,也算是人生之幸了。
车子在开了五十多分钟后,稳稳地停在一栋乳白色的公寓楼门口。公寓楼是很典型的希腊风格建筑,位于市中心附近,离贶绾绾之后要工作的地方大概十分钟的车程。
贶绾绾满心欢喜,这一路,所见所感让她都打心底里的喜欢。那天和林文雨见面时,林文雨跟她说的什么枪杀案、谋杀案、抢劫案的,跟这座城市好像没有丝毫的关系。
然而,这一切表象的美好,在贶绾绾下车的一瞬间,便被身后突如其来的身影搅得烟消云散。
一秒钟,真的只有一秒钟,贶绾绾手里的背包就不见了。再下一秒,那人已经消失在了拐角。
“我的包!”等一切归于平静,贶绾绾才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