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南枝惊绿时节,竹枝掠影,青叶摇翠。
隋暮伤势不算重,只不过经脉好似被人下了药,松软无力,婻山不知从哪偷来一头骡子,将他从破庙杂草拖到了骡背上。
那骡子脾气差,背点重物不肯走。
婻山抽在它身上,它反而直接趴了下来,喘着粗气有些不服。
“你再不走,明儿你就是我的下酒菜。”婻山恶狠狠说道。
骡子脾气更大了,直接尥蹶子,将隋暮甩了下来。
吓得婻山赶紧扶住隋暮,秉持着耐心揉了两把骡子的头,哄道:“乖,走到前面客栈,给你买肉吃。”
骡子这才勉强站了起来,喘着粗气哼哼唧唧纹丝不动。
“那吃草?”
骡子鼻子闷闷鸣叫撒欢似的,这才肯动起来。
可惜这骡子懒得很,走十步恨不得歇上一个时辰,婻山拿它也是没法,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一路上好心相劝哄着它。
明明是一个时辰能到的,足足走了一上午,午时一刻才算是入了城,一到客栈她立刻踢了那骡子一脚解解气,松下绳子,别提草了连根木头都没喂给它。
它气的直叫唤,都将那土坡刨出个坑来。
婻山将它抛之身后,唤来小二将隋暮扶上楼去。
客栈不大,但也是精巧绝伦,不巧的是前门传来马蹄声响,正门跟着进来四名壮汉,腰悬银剑,肩上扛着野味,一路留着血染了一桌子,颇显得悍匪气势。
不巧的是,那几位汉子不知是眼神不太好,还是故意为之,非得跟婻山去抢顶尖那上好厢房。
“小二,这间我要了。”其中一位身背长弓,呵声道,那真是响彻整个客栈。
小二有些为难,“这是这位姑娘先订了。”
婻山抱着手附在胸前,余光扫着,万一这四人非要抢,她心底盘算要不要吃了这个亏。
谁料那四人为首开了口,一身酒气弥散开来,一嗓子喊得石破天惊,紧接着一把揽过婻山肩膀重重拍了两三下道:“不好意思,姑娘。”
“恕在下眼拙,等会请姑娘喝酒赔罪。”身着乌衣男子倒是恭敬许多,双手抱拳行了个礼。
背弓男子瞥见小二扛着的隋暮疑惑问道:“这是您的夫君?”
婻山直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
四人同时舒了口气,喜笑颜开,推门去了隔壁厢房,“那就说定了,等会楼下见。”
婻山看着空落落的走廊,想来倒是自己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无奈摇摇头走进了房门。
她将隋暮里里外外检查个透,断骨可接,筋脉也可续,只是这内力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了般,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倒是能苟活。
堂堂天下第一落得苟延残喘,跌落神坛,这落差感想必寻常人都难以接受,更别提这位了。
她试着接骨,可惜手法生疏,啪啪两下没接上,倒是又错位了一处。
唉。
隋暮虽是昏睡,头顶也跟着冒出冷汗来。
婻山见此情景,想来还是术业有专攻,打算去寻个大夫。
正巧撞上隔壁那乌衣男子出门,“姑娘这是要出门?”
“是了,想寻一大夫。”
那壮汉在后紧接着说道,“你说巧不巧,他就是远近闻名医死人,肉白骨的李大夫。”
“不才不才,正是在下。”
“那李大夫可愿来帮小女看看?”婻山道。
乌衣男子嘴都快咧到耳根后了,对着身后三人挤眉弄眼,赶紧跟了过去。
这次是看清了面貌,只见床上一男子身着白衣绣着云纹花色,染着血脏兮兮的样子,就这样简简单单躺在床上但也挡不住他那仙人道骨,冷清难藏有匪君子,李大夫有些自惭形愧。
本意是想对着婻山孔雀开屏,得佳人芳心,现在看来估计是难得了。
不过名医并非虚传,先是点点接起断骨经脉,紧接着探查,眉头紧缩,支支吾吾不好开口,仅仅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婻山想了想道:“硬要说,可能勉强能算个仇人。”
李医长舒一口气,直说道:“剧毒侵体,命不久矣。”
“啊?”婻山刚刚自己检查时觉得活命并不成问题啊,赶紧问道:“那他内力能恢复吗,是否有药可医?”
“时有时无,恐怕难成。”李医边为他上着药,还有些惋惜,他是江湖游医,通些内力之道,患者尔尔不计其数,今内力如此强劲倒是第一回见。
婻山叹气,摘下头上簪子递给李医,“多谢了。”
“不必,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他推开金簪便离去。
婻山坐在桌前,有些难受盯着床榻上人,亏自己费了番心思相救竟是废人一个,她此刻都想将他从窗子那丢下去。
暗暗自付,盘算着后续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