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海市降下本年最末一场夏季暴雨,雨势遥遥击打着窗台上一盆绿萝。顾佳音踩在实木滑道梯上取书,侧头恰好见到那扇尚未闭合的窗户和窗户下被雨水拍打地劈里啪啦作响的绿植。
她匆忙撤下腿想去合窗,到最末那节梯子时踩到垂至脚踝的墨绿色裙摆,踉跄之中,重重倒了下去。
寂静的图书馆传来一声闷响,沉浸书中的人都抬头来看,她隐在书架之间,手臂有被磕碰的擦伤。弱弱撑着白嫩纤细的手臂,愣神片刻才想着爬起来。
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再见到杨淮禹,他仍然穿着剪裁得当的白衬衣,袖口松松挽起,露出的手臂健壮有力,惹人遐想起他衬衣之下的身躯肌肉走向该有多么清晰漂亮,同记忆中应该没什么两样。
她还记得有一回,也是在夏雨滂沱的午后,敞亮简奢的卧室里,累到不行的她蜷缩在床上不愿意动弹。杨淮禹无奈起身给她拿衣服。大概是看到衣柜角落那件白衬衫因质量不佳而满是褶皱,他温和同她说;“佳音,白衬衫呢,一定要挑剪裁上等的,因为它不能靠绚丽的颜色来掩饰糟糕的样式和材质,所以挑贵一点也是应该的。”
一双小鹿般圆圆的眼睛掩在薄被之下,一股红晕升起,从脸颊蔓延至耳后,好在有被子遮掩,他没能看到她多么的羞愧难当,只听到一声“嗯”,带着浓浓的鼻音和□□过后的娇羞沙哑。
后来,他花大手笔送了顾佳音一堆白衬衫,不肯在着装上薄待了她。
他循声望来,真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全然忘记这是在图书馆,就急切唤了一声“佳音”。逆光疾步走来欲将她扶起,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拢着她的肩没有再松开,神色间有难以掩饰的担忧和久别重逢的惊喜。“佳音,没摔着吧。”
“谢谢。”顾佳音疏离客气地后退,顿了顿又压着声音说:“我没事。”外力之下,杨淮禹温柔扶她肩的手顺着她瘦弱的臂膀下滑,触碰到她凉凉的手腕,微微颤了颤终是无力垂了下来。
“佳音,我回来了。”语气间颇有些郑重和真挚,他自己亦不知道要承诺些什么。
顾佳音扯了扯唇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心脏处裂裂地疼,她惊惶地发现,杨淮禹留下的伤痛依然侵蚀着她。没有再说话,又或许本能低低“嗯”了一声,她尚且没有听清自己淹没在雨水中的声音,只越过他,朝窗台走去。
杨淮禹呆呆愣在原地,看到她纤瘦背影想起了曾经两人在公寓里亲密无间恩爱的日子,她弯腰时背部突起的骨节仍然在他记忆里清晰地留存着。他是爱极了她动情时的模样,甚至有时到兴头上,还会把人抱至阳台,对着奔腾不息的黄浦江肆意纵着欲望的起承转合。
窗户被重重合上,雨水声都弱了半分,顾佳音扶正被冲刷地东倒西歪的绿萝,立在窗前细细听着窗外的雨声,只觉这声音活像悲鸣。
“佳音,你过的还好吗?”问出这话时杨淮禹自己居然也觉得有些好笑,他有意打听过她的很多讯息,好与不好其实心中早有答案了不是吗?只是迫切想要同她说些话,至于说什么,他也是头一回在与人交往之中变得畏手畏脚起来。
顾佳音侧了侧头,仍耷拉着脑袋,眼皮沉沉垂着,盯着杨淮禹投在地板上那淡淡的影子,他踱步靠近自己又将她一整个笼罩在这高大的阴影之下。
她点了点头,仍然是他记忆中那一把温柔似水地嗓子:“挺好的。”
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图书馆安静,并不适合攀谈,杨淮禹喉结动了动,一张英俊的脸看起来多少有些无力。顾佳音抬头看着,是一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心中只认为是错觉罢了。
那些爱过以后痛到大彻大悟的日子,对她而言是一种杀伤,伤筋动骨,伤至灵魂。都说受过伤的女人很难再相信别人,这句话她再认同不过,在他以后顾佳音自问是没有能力像那样再去爱另一个男人了。
她的好友宋宋评价杨淮禹说:“你只是刚好遇到一个足够优质的男人令你觉得后来的人都索然无味罢了。”她多么想辩驳,宋宋,其实不是的。在这段感情里即便他始终毫不掩饰自己的薄情,她仍然深深陷了进去。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里,她始终会梦到那个趴在冰凉地板上哀哀痛苦的自己,这个形象一直蛰伏在她内心深处。
“我要工作了。”
逐客令下得这样明显,一向矜傲的杨淮禹纵然脸皮再厚也不可能赖着她不放,他点了点头说:“好,我等你下班。”说完,就自旁边书架随意抽了一本书,几步过去,拉开了身侧空的座椅坐下,真是铁了心要跟她叙旧。
顾佳音不再管他,隐在袖口之下的擦伤带着灼烧般的疼痛,她下意识又扯了扯袖子。
等到那一层书籍清点完毕,她就去工位录入信息。木制的椅子,椅背生硬,没过多久腰便开始发酸,老毛病了,她只将左手伸过去揉了揉后腰,直直靠在椅背想要舒缓。不知道杨淮禹哪里找来了个抱枕,也不等她反应,伸手扶住她的后背将靠枕塞在了她的后腰与椅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