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出门时春风得意,回府时却带了满腹的疑惑和心伤。
明明她真诚极了,没有半句虚言,更没有羞涩退避,显然已足够直接。可他的反应怎么和阿耶说的完全不一样?
未至晌午,谢瑶解了鞭子,衣裳都没换,就穿着一身男子装束坐在院子里仰头望天。时不时便皱起眉,一会儿还夹杂着无奈的叹息。
染墨立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言。
青兰却年纪小,不如染墨沉稳。她憋不住话,没一会儿便忍不住开口问:“郡主,您今日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吗?”
小丫头语气天真,一副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单纯模样,令染墨有些头痛。
她叹,郡主清晨便欢天喜地地出门,又对着铜镜打量了好久的容貌。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还能是去见哪位呢?这般显而易见,也就只有青兰会看不透了。
谢瑶仍看着天上慢悠悠飘过的一片云,听到青兰的疑惑,低声蹙眉道:“为何会这样呢?”
青兰没有听懂:“……郡主说的是什么?什么‘会这样’?”
谢瑶幽幽道:“我明明说了心悦他,还夸了他长得好看,是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的美貌郎君。这可都是真心实意的话,又为何会不悦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比起说起漂亮话来有些笨拙的阿耶,她文采还好了不少,追个郎君那是引经据典,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心折。除了表达心悦之意,她甚至还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仿佛含了蜜水在同他讲话,如何就没能打动他?
青兰听完,连连点头:“是啊,郡主这样好,谁会不悦呢?”
染墨冷冰冰的脸上却多了一丝异色。
她一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立在一边,听谢瑶时不时叹气。
直到谢瑶连天都不看了,满心郁郁地要回房休息,染墨看了看此时日头正盛的天色,才道:“郡主,该是用中饭的时辰了。”
时人多一日食二餐,有“大食”和“小食”之分,也是为了劳作便利。然公侯勋贵之家无需下地劳作,也有一日三餐的。定北王府起初也是一日两餐,但王妃身子不好,用的少了容易乏力,用的多了又难以克化,终是改成了一日三餐。
这么多年都是这个时辰用饭,染墨提醒的也正是时候。谢瑶回身看了眼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只觉得今日被拒的一口气仍堵在心口。
她抿唇沉默片刻,心思千回百转,终是道了句:“那便先用饭。”
无论如何,她该做的都已做了。总不能和自己过不去不是?
染墨应了声是,很快离开去安排中饭。
可等那脆香的胡麻饼和刚炖的羊肉都摆上了桌,各式各样的点心凑了满满一盘,谢瑶坐在边上,却觉得没什么胃口。
心里沉甸甸的,想的是一回事,真瞧着这些吃食又是另一回事。食不下咽的感觉,她属实是第一回遇到。
青兰在外,染墨在内。
见这事居然都已严重到让平日里在吃食上最是不挑剔的郡主烦躁得用不下饭的地步,原本不打算开口的染墨终于还是出了声。
她问:“郡主可还是在烦心晨时外出遇到的那事?”
谢瑶皱了皱眉:“我倒不愿再想。”
然而这些却不是说不想就能一忘皆空的,她也想努力把那人的神情、语气乃至最后行礼时稍用力的那双手忘掉,却怎么都忘不掉。
只要闭上眼,恍惚就会想起那句“这份心意,恕不能承”。
他竟说她不懂何为情意,何为心仪,说她儿戏,做不得数。可她这会儿被他一番话说得心烦意乱,连一直以来的好胃口都没了,这难道是假的么?
染墨斟酌道:“郡主之前说夸赞了那位晋国公世子的容色。此事是在剖白心意之前,还是在之后呢?”
谢瑶稍加思索:“自然是在之后。”
片刻后,又沉吟道:“彼时我已再次表明心仪他,他却问我心仪他的缘由。难不成,是因为这缘由不好,他才开口拒绝?”
可是她分明是在夸他生的好。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染墨却道:“兴许便是如此。”
谢瑶有些不解。染墨便再度开口解释:“如今郎君好颜色,而娘子多慕才学。小娘子们看重容貌,是因女子不需考取功名。而郎君们却并非如此。晋国公世子年少有才名,早早便至从三品,乃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够不到的位置。想必郡主夸赞世子容貌,反而会令世子觉得郡主浅薄。”
语毕,染墨低下头:“染墨无意出言冒犯郡主。”
谢瑶却因她这一番话陷入沉思,随意摆了摆手:“不碍事。让我再琢磨琢磨。”
不知道怎么,染墨说完之后,她居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京城那些烟花之地。
她虽然不喜那等拿女子寻欢作乐的地方,却也听过不少传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