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冤枉死鬼了。
白无常:“……”
黑无常:“!”
“祁兄不必愧疚,若是我自己有能耐,也不会沦落至此。”
两人开诚布公,将话说开。
无怨无恨,只有同病相怜的凄楚和无能为力的无奈。
烟归突然想到长街的话,季挽容不愿去投胎,久久滞留在揽月城中,打着医师的名头却并不救人,是不是也有这层原因呢?
曾经以为自己拥有济世之能,最后却被命运迎头一击,一败涂地。
与其再次失败,不如从未开始。
不过既然一切都是祁清心干的,生死簿上为何写的是季挽容误入歧途,酿成大祸,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烟归和长街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眼里都是同样的疑惑,可又不能直接询问黑白无常,毕竟他们应当也不知道为何如此,这些都是后话了。
最终还是阿夕开了口,“你们是怎么打算的,将这些人的魂魄修复之后,怎么向判官交代?”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不敢说话。
他们自然是要想法设法将自己摘出去的,毕竟饭碗重要。
可碍于季挽容在此,不便直说。
季挽容何等聪明,一语道破,“索魂册是否只能抹灭掉名字而不能重复名字?”
白无常点了点头。
“这件事发生在三年前,我来到此处也已经三年了。那些人的灵魂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制造一场幻象,让那些人重新死去一次。”
“而这次真正的凶手,是我。让我顶祁清心的罪,让我酿成大祸,下十八层地狱赎罪。”
黑白无常不敢说话,将头垂得更低了。
烟归觉得不对劲,“不对啊,既然你们之前让生人替祁清心,自然是为了应付判官。人世间死了多少人,他都是心里有数的。这里死了这么多人,他不至于不知道。何谈顶罪之说?”
白无常咳了咳,“当时我们俩还算是兢兢业业,不敢钻空子,所以秉公执法,即便是徇私也要做得滴水不漏。判官虽然工作很认真,但是他只知每年死去之人的总数,并不具体知道死人的名字。将名字记录在册是我们的工作。每年我们俩只要绩效达标了,就不会被追究责任。并且那一年正是战乱的一年,死了很多人。正是老天相助。”
“所以这些人虽然早已经死了,但是判官并不知道,我们还没来得及记录在册,只要在他们成为彻底的孤魂野鬼之前,索走他们的魂,便不成问题。”
烟归问,“那祁清心怎么办?”
祁清心的名字已经被划去了,再也不能被索魂了,他也不可能自己走到地府。唯一的结果便是自生自灭,永世不得超生。
或许孤独地在人世漂泊,最后彻底消散。
或许被江湖道士抓住,灰飞烟灭。
没有一个好结局。
“这大祸是他自己闯出来的,自然由他自己承担。”黑无常硬邦邦道。
白无常到底还是心虚了,解释道,“虽然也有我们的责任,可是这确实是最好的法子了。大家都有一个好结果,只是牺牲了一个祁清心而已。”
“只是牺牲了一个祁清心吗?可是没有人天生该死。”
“罢了,姑娘,是我欲望太重,才误入歧途。其实我哪是真正的医者呢?因为世人的几句嘲讽否定,就迷了心窍,害人害己。没有人天生该死,那些无辜百姓也不该死,他们只是太相信我了。在生死面前,没有人能保持清醒的。”
祁清心说着看向季挽容,目光中有无限愧疚,“挽容,我最对不起的便是你了,你本不该卷入此间。是我将你从明台之上拉入深渊,与我共沉沦。医道无错,错的是失了道心的我。”
季挽容目光沉沉,也不知在想什么。
按理说,季挽容会怨他,可是他俩已经将话说开,他并不怨也不恨。
他恨的是无能的自己。
也因此从此弃了医道。
若季挽容执念不消,他们必将无功而返。
归根结底,世人无错,医者也无错。
前者想要活,后者想要救。
只是两两都失败了而已。
前者尚有来世可图,后者却陷入执念之中,难以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