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春萝扶沈琅缓缓在床沿边坐下,先前那几个梳头丫鬟被她打发去拿了一方软帕,春萝替沈琅细细擦拭额前的冷汗,顺便将几缕碎发拨弄到两鬓间。
“春萝,我真的没事。”
沈琅慢慢舒了一口气,刚刚那种突如其来的头疼与窒息感已经消减了不少,现在的她已经能够自如掌控自己的呼吸稳住身形。
“萧牧白什么时候到?”沈琅默了一会儿开口。
“算着时辰应当快了。”春萝捏着帕子担忧地回答。
春萝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高喊:
“小姐,快盖上盖头,新郎官儿到了。”
方才一直站在房外的喜婆着急忙慌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她笑得满面红光催促沈琅赶紧盖上盖头随她出门。
春萝替沈琅拿上盖头盖好,一时间沈琅失去方向便只能握着春萝的手臂缓缓起身向前。
“小姐不瞒你说,我这老太婆别的不敢保证,但就是这双眼睛算得上一等一地毒,早些年见过不晓得多少达官显贵可都远没有今日这位新郎官儿瞧着矜贵,这一看啊就是人中龙凤,今后小姐你嫁给他必定享福。”
喜婆躬腰走在前面指路,春萝则搀着沈琅走得小心,一路上丫鬟仆从但凡见到沈琅的都会停下来朝她说几句吉祥话。
沈琅轻捏了一下春萝手上的软肉,春萝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便冲远处正要走来的几个小丫鬟挥手示意让她们离开。
“小姐,这大喜的日子人人都想祝贺你觅得如意郎君,你怎么还不乐意让她们过来?”
喜婆和春萝一起搀着沈琅迈过沉府大门处的门槛。
迈过它便相当于出了沉府。
“做好你的事,不该问的便不要问。”沈琅只留下了冷冷的一句话。
“……是。”贵人的想法她不该揣测,喜婆心惊地想。
“新娘子出来啦。”
“是新娘子!听说沉大人的千金有天人之姿,只一面便令萧将军神魂颠倒,见过一次后茶不思饭不想,天天想着该如何将她娶回家。”
“哎呀,我怎么听说是因为沉大人的千金能歌善舞,他们二人相识于一场宴会,沉姑娘当众献上一曲歌舞惊艳众人,这才让萧将军挂念至今,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娶回家。”
“啊?我怎么……”
街头碎碎杂杂的议论声接连传入沈琅的耳朵里,红盖头下的她并没有什么表情。
这不正是谢裕之想要的么?他只昭告天下她要嫁给萧牧白却不透露一丝一毫其间内情,纵使沈琅给了一个听起来还算合情的理由他也不要。
谢裕之任由百姓对沈琅和萧牧白之间的故事胡乱猜测,毕竟只有这样人们才会更加好奇,好奇之下自然也会更加关注。
沈琅不信事情发展到今天没有他谢裕之的推波助澜。
利用她便利用个彻底,将她推到世人面前不给她留任何一步退路。
仔细想来谢裕之还真是从未变过,只是以前她从未想过他的刀锋有一日会朝向她。
“小姐,该上轿了。”喜婆在一旁暗暗提醒。
“好。”
沈琅没有犹豫,抬腿站在春萝递来的软凳上一点点弯腰上轿,等她完全进入轿子以后车夫才大喊一声“起轿”,于是马车便缓缓朝前驶去。
轿子空间宽阔,沈琅却觉得盖头让她有些憋闷,有一刻她曾想将盖头揭下来冷静一会儿,可脑中却闪过前世喜婆告诫她的画面。
那个老妇人告诉她,新娘子的盖头一旦盖上便只能由新郎官儿揭下,不然的话新娘子和新郎官儿这一生的感情都不会顺遂,哪怕成了婚也会磕磕绊绊经历各种挫折,最后不是双方和离便是一方身死,总之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上一次她不想耽误谢裕之便在即将盖盖头前连夜离开了大祈,这一次她已经盖上了盖头,虽然知道无论如何她最终都会同萧牧白和离,可只要想到那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沈琅的心里便无法升起抬手揭掉盖头的勇气。
“罢了。”
轿子所到之处敲锣打鼓,车夫应当请的是个极有经验的老手,沈琅能明显感觉车身在朝前行驶却并不会觉得不适。
早前听到百姓的议论声,这其中并不完全只谈到她,偶尔会夹杂几句对新郎官长相气度的赞叹,虽都是那些老掉牙的溢美之词,沈琅还是无可避免开始产生些想象。
她见过他穿盔带甲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模样,也见过他身着华服在推杯换盏间游刃有余的样子,她知他穿什么衣裳都好看,可婚服于她而言还是有细微不同。
他不喜招摇因而不爱显眼的红色,她却对红色有着不一般的执念,沈琅记得似乎某一个夜晚他问过她为什么独爱这种颜色,她当时好像说了句什么,后来萧牧白便格外沉默。
究竟说了什么?
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