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双目灼灼,毫不动摇,“眼下还没有,但民不聊生绝不会国泰君安,还望陛下三思。”
不知哪里传来一个声音:“要说就说那白钰迟,他不失踪也不至于让国库支出沉重破财,西境外围被杀得片甲不留。陛下为此操劳一年,大发国库流财抗击,先以家国为重,往后再减税福民有何不可?”
“为了支起一个侯府大费金银,若要颁布此令,倒不如从源头开始!”
他们开始把矛盾指向侯府虞家,秦钟没想到有人能赖皮到这种程度,大骂:“西境之战虞家军死了两千人,虞老将军杀出一条血路才保活了剩下的三百余人。那可是虞家族人用性命换来的平安,你们怎么有脸对虞家伸手?!”
几年前西境被迫发起屠戮战争,细作联合外邦破除西境重要城门,蜂涌杀完了一个州的百姓。
白钰迟率三千精锐挡击却不能退敌,进退两难,在最后一场杀戮中下落不明。
他的失踪震荡朝野,不仅意味着北周第二代侯府白家的没落,也让北周失去重要臂膀。
白钰迟熟读兵法,精通谋略,丰功伟绩在北周青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崇贞帝上位后,大奢国财寻找娴熟兵法之人,兵将五代的虞家脱颖而出,受命于危难之际前去抗敌,损千人活三百换来两个月的和平,但不足以击溃敌国野心。
于是崇贞帝又拨重金扩充万军归至虞家军,立虞家为北周第三代侯府。
虞城子受命于危难之际,万民仰盼之下一展雄心霸业,将那在西境兴风作浪五十余年的外敌绞杀得一干二净,遗憾的是没有砍下敌军首领的头颅,因为也失踪了。
群臣吵得不可开交,谢兰机对虞家二字敏感至极,眼看矛盾偏向虞家,他缓口重声道:“既然虞家也算进来了,不如今日我们旧账新账一起算。”
朝堂瞬间寂声,崇贞帝的视线也落在谢兰机身上。
谢兰机:“年前颁的金摇税同样加重国财支出,不如废掉此制度,恢复世家贵族交税额度来充盈国库,既不会加重其负担也不会压垮家族地基,这是其一。
其二,革除冗官冗费能省下大批金银减轻国库负担,比税田令效果更甚。臣对税田令无异议,只有一二请求,陛下颁布此令时务必考虑这两条建议,臣愿主动上交良田百亩。”
朝堂一座皆惊,谢兰机的一番话不仅触及底层百姓的利益,还动了北周文武百官和贵族世家的土,连他自家谢府都算在了内。
崇贞帝眼睛眯瞪,切齿咬话:“谢、兰、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崇贞帝少有直讳群臣大名的时候,谢兰机这回是当真惹怒了龙颜。
饶是谢兰机的政敌秦钟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谢兰机面不改色,“臣凭据当前形势献计,请陛下明查,臣所言别无他意,句句属实。”
“放肆!”崇贞帝甩袖拍飞案上的卷轴,“谢瑜,你胆敢以此上书,朕就废了你的丞相之位!”
谢兰机拂袖跪地伏身,不言不看,仿若对崇贞帝的怒火视若无睹。
“谢瑜啊谢瑜,朕还真是小瞧了你。”崇贞帝气笑了,“你这胆子若没有向阎王爷借九条命,怕是都要被戳烂肺了。朕今日给你一天时间思虑,想好了跟朕解释这些话是何意何谋,还有虞家成亲这等旧账,统统没算清楚休想离宫半步!”
形势不妙,旁听的亓洹出列,“父皇,谢相身上鞭伤未好全,请父皇勿动私刑。”
“你想替他求情?”崇贞帝脸色不悦。
亓洹作揖道:“儿臣无此意,谢大人话中有几分理,倘若我们不以身作则,单压榨百姓作福自己,和山村土匪又有何区别?废除金摇令未尝不可,君臣先行省节,则不会引起太大民乱,大多百姓还愿体谅。”
谢兰机太阳穴一跳。
亓洹居然能预判到税田令的后发起义。
这帝王之位要真能顺在他身上,一个心善百姓、多谋善断的明君至少能保北周再续一百年。
少年青裳玉冠,面苍似月而平静,脸蛋因情绪波动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
他的病在微微躁动。
崇贞帝看在眼里,紧绷的神情缓了分毫,眼神不变肃冷,“太子殿下身体不好,先送回东宫休息。”
宫人刚迈出脚一步,亓洹反深跪在冰凉的石砖上,躬身间气短松疏,闷咳了几声,崇贞帝听得一清二楚。
父子之间的血脉渐渐相融,崇贞帝透过亓洹外柔内刚的性子像是看见了惠德皇后。
惠德皇后是崇贞帝的发妻,走前也就留了亓洹这么一个儿子,是崇贞帝唯二亲手带大的皇子。
亓洹固执己见,崇贞帝冒火的心念及父子情,终究软下几分。
崇贞帝幽幽开口:“朕只说审问谢大人,没说用刑。你起来吧,别着凉了。”
“天子一诺顶千金,谢父皇。”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