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顾着思考，依然坐在马桶上，忘记出去了。
其实她今天也反复在确认，她和文治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亲都亲了，喜欢也说了，甚至都做了……按照人类世俗的理论，都到这个地步了，应该算是情侣关系了吧？
可文治是机器人啊。
机器人的世界观里，真的存在“爱”这一种情感吗？
他那么聪明，轻松就通过分析和计算得出她对他产生了感情，所以他也进行了对她的情感和行为模仿……他至今所做的一切，也许只是纯粹的“有所回应”？
赵意芙啼笑皆非，难道她最终是陷进了一份臆想中的爱情里？
文治的消息总是在恰当的时间发了过来。
赵意芙迫不及待地点开。
他终于又给她发来了太阳的照片。
一如既往灿烂的太阳，还有他笨拙真挚的表达。
赵意芙顿时产生了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确实想不通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她可以确定，他才不是她包养的小奶狗，他可是她的无价之宝。
就算只有她爱他也没关系。
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她起码认真地爱过一个机器人，哪怕找遍这个世间，恐怕也没有这样癫狂的女人吧？
赵意芙拨开了心间的乌云，她终于给自己找到了独一无二的死亡方式，她满意至极。
——
赵意芙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到点就拎包走人。
当初和赵意芙一起出差回来的女同事调侃道：“想不到我们雷厉风行的赵姐，居然也会有恋爱脑的一面。”
赵意芙无言微笑。
她也想工作脑啊，可是公司不允许。
屋漏偏逢连夜雨，赵意芙在下班高峰期等电梯，居然还偶遇了总经理。
赵意芙没有被抓到准时下班的尴尬，只是她想起总经理对自家机器人夫人时令人憎恶的态度，赵意芙就浑身不舒服。
可是她的立场，她又什么都不能做，她根本无权去干涉其他的机器人生活。
若是她开口了，以总经理小心眼的脾性，反而可能会让夫人的处境更加难堪，甚至还会牵扯出文治的机器人身份。
赵意芙决定眼不见为净，佯装漏了东西，不乘这一趟电梯。
“你就是赵意芙？”
赵意芙被叫住了，只得停下脚步，“是的。”
总经理从头到脚打量着她，目光挑逗。
“可惜了。”经理像是惋惜，又像是在透露他的无所不知。
赵意芙惊觉什么，总经理已经搭上电梯走了。
看来，她的病已经瞒不住了。
三个月之期，也确实快到了。
赵意芙难免失落，可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到了楼下，寻找着熟悉的小绿车。
和赵意芙四处飘落的视线不一样，打从赵意芙踏出大门的瞬间起，文治的视线就牢固地锁定在她的身上。
虽然这不过是机器人对使用者的基本技能，可到了今天，在文治眼里的赵意芙变得尤其突出，像是增添了一层光芒，也越发动人。
文治的大脑搜索着机器人的使用指南，他分明没有升级过这个技能。
但在人类当中，有一句话可以充分概括这种现象。
——情人眼里出西施。
赵意芙总算找到了小绿车，笑盈盈地开了车门。
她的第一句话是：“文治，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文治浅笑回应：“这好像是人类一夜情之后，相对轻浮的一方才会说的话。”
“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把家里的书都看过了。”毕竟他需要充分了解她的喜好，她的藏书很丰富，有言情小说、潮流杂志，也有财经和心理之类专业书籍。他不难分析得出，在她生病之前，她的生活有多么舒适充实。
“文治，除了上次在海滩遇到的那个冲浪机器人之外，你平时生活还有没有遇到过别的机器人？”
“当然有。”
“他们是过得怎么样的？”
文治顿了顿，“我没有办法确实地形容他们的生活。”
“什么意思？”
“人类所定义的‘幸福’，对于机器人来说只是虚无的一个词语。我们没有‘幸福’，只有使命。”
赵意芙的心又下沉了。
所以，哪怕文治和她在一起，他们亲密地相拥、亲吻、上床，他也不会感觉到幸福。
尽管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早前已经从戴先生的口中明确得知。
但因为文治在她心中是特别的，所以她也会期盼着一丝可能的奇迹。
人生毕竟就是人生。
她都到如此田地了，居然还会天真地期待。
赵意芙低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