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由此灵机一动,说道:“郡主不妨用簪头轻刺长公主,兴许能让她早些苏醒。”
李观如立马照做。
车厢里的东西能丢的都被姚静衡丢完了,歹人的耐心也在一次又一次维持车体平衡,避免侧翻的努力中消耗殆尽。
虽未抵达目的地,好在前方是片陡峭的山坡,料她三个弱质女流也无法逃出生天。
倏然一声嘶鸣,马车忽而放慢。姚静衡握住方几的两条腿挡在李观如和长公主跟前。
车门上窸窸窣窣的声响被她紧绷的神志放大到震耳欲聋。车厢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了,一滴冷汗眨眼间从额头滑至下颌。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姚静衡以方几作盾,猛力向前冲,径直将那歹人撞下车,而她自己也跟着坠地。
“快走——”她大声喊,“路上遇见任何人都不要停。”
一群侍卫奴仆不见得都是叛徒,但里面肯定有这歹人的同伙。
李观如倾身要拉她上车,姚静衡见那歹人起身冲来,使簪子猛刺马腿一下。
前蹄高高抬起,李观如旋即握紧缰绳调转马头,并将手里的两支尖头簪丢给她。
歹人见马车转向离去,来不及理会地上的女子,当即追上前去。
趁他不备,姚静衡猛地伸腿绊倒他,抓起尖簪就接连刺他脖颈。
一股股鲜血喷射而出,她仍不敢停手。理智彻底被求生的渴望接管,姚静衡右肩酸痛不已也依旧重复着用力刺他脖颈的动作。
血液不再喷溅,而是软弱无力地从他颈上的孔洞里汩汩留出。
姚静衡跌坐在血泊里,忙又手脚并用地爬到干净的地方,浑身发抖地盯着俯伏在雪地里的人。
等到他的血流干了,她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的头。血水混杂着雪水,蜿蜒着流淌到他脸边。
他歪着头,右脸泡在血泊里,另外左脸朝外,姚静衡蓦地记起这半张脸为何熟悉。
是那个浑身马粪臭味的人!
可他的半张脸不是满布纵横交错的疤痕吗?
姚静衡费力将尸身翻平,并未看见有任何疤痕,心头不禁狂跳起来。
莫非他们是双生兄弟?
她放眼望去,四周平坦开阔,易攻难防。倘若这人的兄弟同伙找来,她无异于束手就擒。可若重新找个隐蔽的地方,又怕错过救兵。
姚静衡左看右看,最后决定留下。
*
李观如酷爱跑马,驾车也不在话下。
一路上无论看见谁在追赶,听见谁在呼唤,她一概不停,反而策马加速。
直到发现陆青斐带着陆府的两个侍卫纵马奔驰在山道中,她才勒马停下。
李观如回头看,长公主尚在昏迷中。除却亲儿子,她不放心将姑母交给任何人,哪怕是陆府的侍卫。
她指着一个方向,对陆青斐说:“直行,快带人去救衡娘,她在一片山坡前。”
他只吩咐其中一个侍卫前去,李观如制止说:“衡娘都不认识他,如何敢跟他走?你要亲自去。”
“可信之人唯有我们从陆府带来的扈从,现在人手不足,我必须将阿娘和姑外祖母安全送回别业。”
见他仍是要命令侍卫去找姚静衡,李观如跳下马车,拍拍陆青斐的鞍鞯,示意他让马。“你送人回别业,我带人去救衡娘。”
陆青斐一脚踹上侍卫的马屁股,李观如向前追赶几步,回过头急匆匆催促他跟着一起去。
他别开眼不看那跑远的侍卫。“阿娘,我不能去。”
说话的口气冷静得像是一块厚厚的冰,好似在用这种不近人情的语调克制住追上那侍卫的冲动。
“姑外祖母情况未明,公主府的随行属官此时全都不可信任,我们府上的人仅是些家丁家仆,只能暂时看守别业里的一应人等,阿娘必须赶快回去主持大局。”
李观如无力地叹了口气,有些哽咽地说:“她不会信你派去的侍卫,难道就要这样弃衡娘于不顾?”
“所以我们要早些回去查清忠奸,而非继续在此耽搁下去。”他略有激动,一口气说完。
倏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逼近,两人一齐看去,只见沈菽驾马而来。
就在陆青斐派人封锁别业之时,他大致料到长公主这边发生了何事,便立刻去马厩牵了马出去。
此时见姚静衡不在,而陆青斐身边的侍卫少了一个,直接就问:“二位若是信得过,可否让我去寻姚小娘子?”
陆青斐抬手指路,而后一言不发地调转马头。
护送两位至亲回别业的路上,他不曾回头望过一次。
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