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和柳玄做连襟,他日旁人提起来,会说,同是孟家女儿,一个嫁了珠玉一个嫁给瓦砾,真不同命呢。
这多难听。
怪不得齐王韦承显不干。
孟老夫人佯装了悟地“哦”了声,没说那么多话,只是慈祥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七娘,你是不打算吃柳家这个回头草了。”她点点头:“这骨气像你爹。”说着她摆摆手:“让我想想。”
与柳家退婚要费些周旋,她不敢跟孙女明说这事儿一定能办成,不叫她嫁给柳玄。这事她得知会在外头做官的儿子们一声,与柳府的关系,对孟家来说不单是结不结亲家这么简单的。
孟家和柳家在官场上相互提携、举荐,族中子弟来往匪浅,如何能不谨慎。
“我就知道祖母疼我,”孟令姜娇嗔:“来找您一准儿没错。”
“去吧。”孟老夫人抚了抚她的发髻。
孟老夫人这里通了气,她乖巧一笑告退,等回房用过早点,她照例出城去辛村。
走到城门口时,非常巧,宋蟾光恰好领着衙役在城门口巡逻。看见她的牛车驶来,他收住脚步,看着她从他身边经过。
孟令姜掀开帘子。
暮春清晨的日光撒在他腰间青色的锦带上,更显腰好……好看,她笑了笑和他打招呼:“宋大人早啊。”
宋蟾光看了看她,回了个“早”字。
等骡车走出城门时,孟令姜问云华:“你有没有觉得,宋大人的眼神有些幽怨?”
对,就是“幽怨”。
让她总觉得她曾经有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似的。
云华细数她家女郎和宋蟾光碰面的次数,忽然拔高声音说道:“女郎——上次的蓑衣,咱们还没还给宋大人。”
孟令姜恍然:“怪不得,今日早些回城,买件新的蓑衣还给他。”
欠了人家的东西没还是她的不对。
云华使劲点头。
到了辛村,孟令姜先去看了张乙帮着朱青他们搭建的暂住的茅草屋,见还算像个样子,很是结实不怕半夜睡觉房子塌下来,直夸他能干。
张乙憨笑两声:“女郎,一会儿该去各家的地头取秧苗了。”
孟令姜拿了半吊钱给朱青:“你和张乙同去,他收苗你付钱,仔细点儿。”又对其他人说:“地里的事你们听张乙的,这两日跟着他赶紧把秧苗插下去。”
其他四个半大奴仆听她一会儿对张乙说吴语,一会儿又同朱青说北地话,听得懵懂只会应是。
“女郎,秧苗来了。”张乙买回来水稻秧苗后脸上丝毫没有欣喜的神色,反倒是一脸的愁容。他觉得孟令姜花钱买这些人家不要的秧苗,有点过分冤种了。
能活?能有收成?才怪。真不忍心看着一个不谙农活的女郎白忙活一场,还搭上这么多人陪着。
朱青则看着农户用手推车运过来的水稻秧苗:“乖乖,没想到这么多苗儿呢。”
她还没有见过水稻苗,一个劲儿地看。
孟令姜看了一眼,心道:这些苗不壮,成活率能有一半谢天谢地了。
彼时种植水稻还是直播没有插秧,当地的农人不会,她只好亲自下地插秧示范——上辈子她家中种水稻,每年都要帮着家中插秧的,干起活来灵活自如,叫他们看傻了眼。
“女郎真是神人。”朱青张大嘴巴赞叹道。
张乙则以种了多年稻田的经验怀疑这苗种下去能不能活。
不过,插秧好在不是什么技术活儿,她一教张乙和朱青便先学会了。
“女郎快上来吧,”朱青在她的包教包会下完美地插秧一行:“当心水泡破了皮。”
女郎是贵人,怎能干这样的粗活。
孟令姜摆手让她不要担心自己:“张大哥,朱青,快带着他们插秧吧。”
她心想:人工插秧,老手一天大约可以插1亩地的秧苗,一般人也就七分地,孟令姜想着张乙带6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生手,满打满算一天最多插5亩地的秧苗,插秧的活忙下来得十来天。
慢了。
秋后要是再或买或垦些田地种植小麦,稻麦兼作,劳力更加短缺,还得正经买几个干活的。
张乙神色凝重:“女郎放心吧。”
他们守着田地的时候,有农人路过:“女郎是北地来的吧?”
这些小苗弱苗能活吗?他们还花钱买的,真真是缺了几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