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床铺上,白冉却觉得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仿佛陷在泥泞的沼泽地中,呼吸被渐渐堵塞,整个人犹如被沉溺在水下,不断挣扎却无能为力。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噩梦,白冉一次又一次努力从鼻喉都被堵住的窒息感中逃脱,却又被一种诡谲的力量给凶猛捕捉,像是给她的双脚戴上了沉重的镣铐。
等她好不容易获得暂时的自由,还来不及呼吸上几口新鲜空气,那阴魂不散的桎梏便开始下沉,将她拉回令人痛苦不堪的水下。
就在一场又一场翻来覆去的上浮下沉后,白冉痛苦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空荡荡的漆黑之中。
这是梦吗?
白冉迟疑地向前伸手试探,晃动时,朦胧发光的身体带起失帧般的模糊虚影,自己恍若不真实的合成存在。
白冉寸步不敢挪动,而漆黑空间中突然升起无数条白色的横竖线,身体像是被未知力量所牵动,如同幽灵般穿过一道道快速跳跃的线条,方位在不断转变。
直到她看到一只幼小的橘猫,背朝着她,正在埋头舔毛。
白冉原本提起的心脏倏地放下,松了一口气。
结果,橘猫似有所感地回头。
白冉被吓得直接跌坐在地。
橘猫纯白的眼眸看上去毫无生气,胸前的白毛,还沾着湿漉漉的红色液体,嘴里叼着一条残缺的手臂。
空洞的目光望向白冉时,还在不停歇地撕扯下大块皮肉,用力咀嚼,腹中不断传来象征饥饿的咕噜声。
压根就不是白冉想象中软萌的模样。
白冉慌张地从地上爬起,奋力往后跑去,随着她的前行,方位线又在交替变换。
她距离那只橘猫越来越远,而后方突然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轻笑,她有所防备地转过身,不敢将背后交给未知的事物。
这回,出现在白冉眼前的是个身穿西服、头戴礼帽的老爷爷,他的嘴角保持周到礼貌的微笑,从距离白冉较远的位置,一步两步,保持固定的节奏,向她走来。
姿势僵硬刻板,再加上疾速的移动,让白冉察觉到这个老人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但两人的线端距离却是在飞快减少,白冉甚至能看清他所谓的和蔼笑容并不是自然而然,而是因为骨骼的扭曲,或者是在一种不可控的外力的强制下,才得以形成。
等同于一张虚假的面具,覆盖在这个人真实的表情之上。
眯成月牙的双眼内,似乎有白浪翻滚。
随着两人的距离逐步拉近,他咧开嘴,笑容的根部都快要与耳垂所处的位置衔接。
白冉心脏的狂跳带动了整个空间的摇晃,她害怕地后退,面前差点就要伸手抓住她的老人,随着她的行动,转瞬就被一片漆黑所吞噬,如同幻影般烟消云散。
白冉仍有种惊魂甫定之感,她大口喘着气,不敢在原地有所驻留,渐渐地像逃跑似的加快步伐,努力往最初的原点奔赴。
她只想要回到最开始的地方,这个念头根深蒂固地驻扎在她慢慢变得迷惘的脑内。
而漫无边际的幽深寂静从四面八方向她疯狂挤压,白冉的目光所至皆是黑暗,她似乎成了黑白默片中的角色,感知不到任何色彩、任何声音的存在。
脚下的步伐越发迟钝,迫不得已慢了下来,白冉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如烟似雾,再仔细一瞅,原本完整的骨肉,不知何时,竟像是由破碎的沙砾构成般,仿佛风一吹就能散。
白冉摁压住内心隐隐生出的绝望,害怕地抱膝蹲坐在原地,将脸埋在阴影下,紧闭双眼,久久不敢抬头,祈祷这场噩梦赶紧结束。
不断蔓延的沉重黑暗似乎正在张开深渊巨口,力图将她吞噬殆尽,但白冉始终固执地断定这是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就因为这点倔强,不知过了多久,从白冉的身上慢慢生出了光,微弱至极、摇摇欲灭的光又衍生出了影。
那影子长得奇奇怪怪,白冉眼睁睁地看着它像蜕皮一样从灰色的孔隙中钻出,纯洁无暇、奇形怪状的白色,与铺天盖地的黑暗纠缠在一起,像两头凶狠的猛兽般互相啃噬侵吞。
白冉就站在这被搅得翻天覆地的背景中,眼睁睁地看着白影按照她所期待的那般,将被打得节节败退的黑暗撕得粉碎。
而她在崩裂成无数碎片的白色空间中开始不停地下坠,似乎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