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时间比孟词微预想的要早很多。
从路老板房间出来,孟词微袖口藏刀,回到自己房里换身宽松点的衣服,再检查了一下要带的东西,十几分钟的功夫,下楼时,一楼已经或坐或站了几人。
最先看见的就是高恒,他坐在方才三人对峙时的那个位置,离楼梯最近。
他这次不喝水了,改抽烟,指尖一点猩红明明灭灭。
——看手边烟盒,是老烟鬼常抽的黑利群。
视线所及处,高恒垂着脑袋蹙眉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烟蒂在两指间夹着,落下烟灰簌簌,燃气的那点白烟散了又聚,在他身前浓成一团。
孟词微停下脚步,想起方才路老板在房里说的:“他不想。”
高恒不想脱困,具体的原因路老板没有明说,未等孟词微接着询问,他长臂一伸,越过她拧开门锁。
锁扣旋开的声音分外明显,路老板拉开门板,终结了这次的话题。
孟词微没从他那里问出个所以然来,自己心里却有了一点猜测:大概,是因为传国玉符。
无论昨晚还是今天,从高恒和她的对峙中很容易就能得出一个信息:高恒是为了传国玉符而来,他不知从哪得到了汉代帝王墓的消息,也不知从何推断出传国玉符早被拿走,从而怀疑到她身上。
关于最后这点,即使今天中午通过路老板给出的障碍信息稍微迷惑住了他,但高恒对她的怀疑,仍然存在。
在没找到下一个怀疑对象之前,高恒的注意力,大半也会放在她身上。
现在还一切好说,但万一过会下山发现了救援迹象,保不齐高恒会因为迟迟没到手传国玉符从而狗急跳墙……
当然,这只是孟词微的猜测,在不知道高恒是好是坏之前,先做出最坏的打算是稳妥之计。
这样看来,她此时的担忧,有大半都是来自于路老板。
这个狗男人!即使看出她的不安,也是什么都不肯说。答非所问和她打哑谜,嘴巴牢得要死。孟词微无奈叹气,要从他嘴里套点信息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过再转念一想,她自己好像也是什么都不肯说,将心比心,还是不要对路老板太过苛求。
至少,这句“他不想。”倒是给孟词微打足了预防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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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楼梯上动静,高恒掐了烟转头看来。
孟词微触及他阴沉目光,手下意识在衣兜里覆上腰侧,保险起见,她用扎带把刀子绑在腰上,外套一盖,看起来纯良无害。
“孟小姐。”他向她点头问好。
应该是心里塞着事,他这次没有再假惺惺地说那些客套话,打了个招呼就结束。
高恒错开视线,拂了拂衣摆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既然孟小姐下来了,那我们就先出发吧。”这话是冲着门口说的,应是说给路老板听。
视线跟着他前进,前厅沙发上,罗文秀板着脸也站了起来。
心下疑惑,孟词微走下台阶,用目光询问一旁站着的程涂。
她一身轻便装束,背上还背着个小包,显然也是要出门的模样,神色有些激动,向孟词微解释道:“罗大姐刚刚下来,说要和你们一起下山,路老板同意了。”
点点头,孟词微转向程涂,问她:“你呢?”
“我跟着韩蕴他们一起上山,”说着,程涂摆摆手,“不是对宝贝感兴趣,主要是韩蕴一个小孩,跟那两个人上去我不太放心,再加上在旅店闲着也是闲着,我还不如跟他们进山看看。”
她目光清明,没看出半分龌龊。
孟词微缄默着,不置可否。
一行人重新聚到院子里,以孔庆荣为首的那一小队已经拉开院门动身,他们打算步行上山——山路修到山腰往上一点就停了,再上面的泥泞小路行不了车。
他们交谈间,孟词微听了一耳朵,方知院子中那辆本地牌照的车是孔庆荣开来的。
几人前后走出院门,经过她身边时,程涂还挥着手和她道别:“姐姐,我们先走了,天黑之前就下山。”
和她的轻松不同,走在前面的韩蕴沉着眉回头看来,目光却越过她,径直落向高恒昨晚开过来的那辆外地车。
那辆车是路老板在开,顺着韩蕴的目光落处,孟词微看见路老板坐驾驶位上,单手拄着方向盘倒车。
隔着车窗玻璃,他的侧影在防窥车膜下影影绰绰。
“有什么想说的,要我帮你带话吗?”她轻声问韩蕴。
男生摇头收回视线,迈步离开,只留下一句:“小心注意。”
这话是说给孟词微听的。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孟词微抿唇,直觉这一趟应该不会太过太平。
没给她过多犹豫的时间,车子倒车驶来在她面前停下。孟词微绕到后座一侧,将要拉开车门,却见高恒先她一步拉开后座另一侧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