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方便接见各大掌柜,杨伯安直接将自己的居所设在前院,一个紧挨着花厅与书房的重屋。
派去请杨书玉的小厮已返回复命多时,却仍不见她现身。
杨伯安耐心地等待,既没有先动筷用餐,亦没有再遣人去三催四请。
随侍左右的仆人丫鬟,眼观鼻鼻观心,都伸长脖子去留意大门的方向。
“是小姐来啦!”
有人突然高呼一声,杨伯安立马抬头堆出一个慈爱的笑。
“爹爹。”
杨书玉软糯含娇的声音比人先到,完全没有被石榴树的插曲所影响。
裙摆擦过门槛,少女从晨光中走进屋。
她乖顺地把粮行账册交给杨伯安的贴身随侍,笑弯了眉眼:“辛苦周叔。”
周顺诧异女郎是一个人过来的。如此厚实的账册竟要她亲自拿?
他瞬间变了脸:“小姐院里的人都是懒骨头吗?”
“不是的……”
周顺像是听不见杨书玉开口,语炮连珠地骂道:“我早说老张就那点本事,让他打理府宅事务都是抬举他。”
“他那口子还亲自看管打理女郎的院子,他们两口子就是这样打理的?连账册都要小姐自己捧过来?”
“爹爹……”杨书玉插不上话,皱着眉头朝父亲求助,却发现杨伯安身边有位眼生的人。
那人估摸五十多岁,身材瘦削却挺拔如松,面上笑吟吟地,十分和气。
“囡囡过来坐。”杨伯安朝她招手,却是笑着安抚周顺,“你那火爆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府里不是被老张打理得井井有条吗?”
他抬手拉过杨书玉,让她挨着自己落座:“倒有一句话没说错,囡囡院子里的丫头确实不像话。”
“若那些丫头用得不顺心的话,回头让王芸换一批。”
“东家也别数落周顺了,他和张超平日里惯不对付的,尤其是事关小姐。”
周顺不服气,朝那人吹胡子瞪眼,以示他的不满。
“是我不让她们跟着的。”杨书玉暗自思忖着,又补充道,“不过我确实需要一批新人进府。”
那人的视线一直落在杨书玉身上,慈爱而温和,迟迟不肯移开眼。
“行,爹让张超帮你留意着。”杨伯安见杨书玉被那视线盯得紧,适时引荐道,“这是你秦伯。”
杨书玉起身见礼:“书玉见过秦伯。”
“小姐折煞秦某了。”秦初平受宠若惊,弹起身朝她恭恭敬敬地回礼。
“囡囡这声秦伯你受得。”杨伯安斜睨他一眼,满是嫌弃。
杨伯安都懒得拆穿他!
秦初平以往见面就在他耳边埋怨,怪他把杨书玉藏得紧。现在让他见着了,又搁这儿装腔作势,扮一副正经慈爱的长辈模样。
也不知在杨书玉还是女娃时,故意逗哭她取乐的是谁?
杨伯安轻啧一声,最终还是决定给他留点老脸:“你秦伯平时不在江陵,一年到尾南北两地来回跑,所以你不认识。”
“南纳谷,北收麦,农闲时还要调配各地粮庄的库存储量……”
“那些账册都是秦伯送来的?”杨书玉的眼睛亮晶晶的,可下一瞬她眼里的光就暗了下去。
那本札记,早知道就不一道拿过来了。
此时,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相形见绌这个词的含义。
杨伯安:“杨裕粮庄都是你秦伯在打理,今年灾情有苗头的时候,就开始往江陵赶,今早才得进城。”
秦初平精神十足,衣衫不染尘埃,根本不像长久风餐露宿的模样。
杨书玉面露疑惑,便听他主动解释道:“城外灾民聚集太多,进城盘查要比以往严苛,不免耽搁了两天。”
虽说耽搁,却也是休整,否则怎会如此精神?
这也难怪是粮庄的账册先进杨府,他今早才到。
“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请教你秦伯。在朝廷钦差入江陵主事前,他都不会离开。”
杨伯安抬手示意,便有丫鬟端着早膳鱼贯而入。
“先用饭吧,爹爹特意交代厨房要把羹汤煨足两个时辰,囡囡尝尝。”
杨书玉应声后,便伸手去拿碗勺,却被杨伯安抬手制止。
仅是一个眼神,周顺便心领神会。
他快步走过来,取代布膳丫鬟的位置,一连盛了三碗的羹汤。
先是呈给杨伯安,再是杨书玉。
数量和顺序皆有讲究。
杨书玉捧着羹汤,仔细想了想,转手便递向秦初平:“秦伯请用膳。”
杨伯安含笑不语,秦初平却推拒道:“小姐有敬老之心,然我却不能失了分寸。”
说罢,他转手接过周顺呈给他的那第三碗羹汤。
杨书玉了然于心,知道杨伯安在手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