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可久留,我跟着他跑上台阶,这才看见地上死状凄惨的紫金候。杀人的手法极其利落,一刀毙命,鲜血正顺着刀柄汩汩淌出。尸体目眦欲裂,像是意想不到对方会突然置他于死地。
……却是大快人心。
我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几乎忘了安玉一死自己的药也没了着落,回廊拐角处他忽地伸手一拽,眼前骤然陷入昏暗。
身后的暗门已经关闭,这儿伸手不见五指,他引着我们走了一段,逼仄的甬道里才见到点幽微的光亮。头顶上冒出咚咚的脚步声,像是有许多人在地面奔走。
“青羽!”我轻声叫道。
她没有说话。
“穆将军,”疑惑犹如速生的藤蔓,悄然爬上心间,我气喘吁吁地跟上他们,“这暗道你这么熟,多半来过侯府好几次,被人盯上了也难怪。”
“谁许你这么叫的?”将军似是磨了磨牙,冷冷地拖长声调:“看来这些年学聪明了,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使的不错啊。”
我心里有了些数,愤懑道:“青羽只是个侍女,你何必为难她?”
“你若底气足,便当着她的面如实询问,何必在我面前装得情深义重?”
我沉默下来,被拆穿的一丝羞恼泛上脸颊,违心地开口:“她不会——”
一阵劲风从颈边擦过,我被他绊倒在地,险险逃过一劫,等到青羽发出惊呼才意识到有人在前方截堵。昏暗中看不清有几人,飞来的暗器好巧不巧全叮叮当当掉落在脚边,听得人心惊肉跳。
几尺开外将军不知有没有松开挟持,刀剑铮鸣中闷哼一声,似乎受了伤。我赶忙弯着腰向前跑了几步,想和青羽待在一处,不料他抓住我往后退去,直到一双铁钳般的手紧紧箍住我的肩膀。
我从来没这样受制于人过,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说不定背后顶了把刀!
“停!你停下别动!”
我没能甩开将军,余光瞟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晶亮,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我和他就已经被人用刀架着往前走了。
将军一言不发,真是天道轮回,他刚才那会儿拿剑威胁我,现在就遭了报应。许是以为他和我勾结意图扭转局面,对方用刀柄狠狠撞了一下他的手腕,那股力道终于消失了。
“走!别耍花样!”是个沙哑的女声。
脚下踢到什么柔软的物体,我吓了一跳,可别是青羽负伤躺在地下!她虽然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真遇上事儿连自保都难。
“青羽……”
“快走!”
我纵然焦急万分,也不得不亦步亦趋地被人逼迫着前进,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已经离紫金侯府很远了。暗道愈走愈亮,清冽的寒风迎面吹来,我被他们推得一个踉跄,破门而出。
外头的光线并不比暗道里强多少,我气喘吁吁地站定,扬首环顾四周,却是似曾相识的摆设。原来侯府的暗道通向集露殿,挟持我们的几个人青衣白靴,腰佩长刀,皆是殿前侍卫打扮。
暗门前的屏风支离破碎地倒在地毯上,大殿里烛影摇曳,幽幽照映着上方宏丽的藻井。一方宽大的金椅背对着我,空中飘来浓烈的膏油香味,熏得人头晕。
身边忽起啧啧感慨,我顺着他的视线僵硬地看过去,头脑空白了一瞬——正中央的梁上吊着长长的白绫,一个人悬在上面,五色纹章的衮服下露出苍白的赤足。
仪旃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