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身在梦中。
可是他的目光太深沉太热烈,将醉意寸寸逼退,只留下近乎残忍的清醒。
我做不到。
我终究做不到,假装无动于衷。
他摩挲着我的手腕,压住跳动的脉搏,“桑桑,你并不反感我的触碰,是不是?”
我怔怔地说不出反驳的字句。
“留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吧。”他轻轻抱住我,“我们可以慢慢来,我等了十年,还可以再等十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听到自己遥远而茫然的声音。
“我不会让你去洗碗。饭我来做,锅我来刷,我不要你因为所谓的公平对我愧疚,也不要其他人进我们的家……”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激动地拔高嗓音,泣不成声。
“桑桑,相信我,我们可以有一个家,我永远不会丢下你。我从来没有丢下你。我想要每天早晨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你,都能像这样抱着你,你只要笑一笑,我就能开心一整天……告诉我,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不要说谎,告诉我你有没有比之前更喜欢我一些?”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心脏被揭开了痂,露出最柔软最无助的一块肉,咸咸的眼泪洒在上面,一揪一揪地疼。
“我给不了你……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
我想说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们的身份不合适,我配不上一个全心全意对我的男人。
“我只是在问你,喜不喜欢我。”他冷静地说,“桑桑,不要说谎,你不擅长骗人。”
我在崩溃。
仅仅几个字的答案,快要把我逼疯了。
“伊涣!”我抹着泪喊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说话是要负责的?你不能这么轻率,你怎么能因为一句喜不喜欢就不顾大局?”
“你就是我的大局。”
他深吸一口气,顿了下,“我说话负责。现在,告诉我吧。”
我还能告诉他什么呢。
我回抱住他的腰,抽噎着把眼泪蹭在他微乱的衣领上。
轻率至极,而又不负责任至极。
他吻了一下我肿胀的眼睛。
“好,我知道了。”
*
伊涣真的去刷了锅。
他回来的时候我洗漱完了,站在门槛边看那只蜗牛。
夜风凉了下来,它还呆在那儿,正努力地往前爬,留下一条湿乎乎的痕迹。
伊涣把一片菠薐菜放在蜗牛前面,它很害羞地缩回触角,而后背着小房子很慢很慢地爬上叶片。他把擎着蜗牛的叶子放到桌上,说:“外面很危险,萤火虫会吃了它。”
我把门打开一条缝,墙根处萤火缭绕,大的光斑在空中飞动,小的光斑在草叶间攒动,倘若变成一只蜗牛,这方小小的院子就热闹得像上元节的鬼城酆都,充满了提着灯笼、青面獠牙的小鬼。
一个美丽而危险的世界。
我关上门,放下帘子,卧室的灯盏在静谧的夜里发光,他就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我,神色安恬。
这场景恍如黄粱一梦,不真实极了。
他忽然躺倒在褥子上,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可能是的。”
他举起一只手,“陪我躺着。”
我学他那样双手枕在脑后,可模仿不出他那种自然而潇洒的轻松。
“睡一觉,明天会很累。”他说。
“明天有什么事?”
街上隐约传来更鼓声,我说:“现在已经是明天了。”
他把手掌盖在我的眼皮上:“话真多。”
我闭目放空心神,听到他往我身边窸窣挪了几分,轻轻地问:“桑桑,你喜不喜欢我?”
啊,他又犯病了。
“你说一句喜欢我,好不好?”
“不好。”
“就一句。”
“不要。”
“说一句吧。”
“我要睡觉了,你别打扰我。”我推开他的手。
他闷闷地“哦”了一声,翻了个身,朝向黑暗。
“喂。”我叫他。
他立刻转过来,双眸亮晶晶地盯着我。
那四个字在舌尖滑了一圈,又酸又涩,没能说出口。
“……有蚊子。”我最终含混道。
伊涣坐起来,伸臂从床头的柜子上捞了一把蒲扇,把纱帐关严实了,“睡吧,我给你看着,蚊子进不来。”
轻悠悠的凉风拂着发丝,意识很快就模糊不清了。沉入睡眠的那一刻,我想,这应该是我多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有人赶蚊子的感觉,真好。
*
不知睡了多久,我在轻微的颠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