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敬他,“今日我是陪客,五郎才是正主。”
他静静地凝视着我,“穆某出门前求了一卦,乃是上上大吉。风清日暖,万事顺遂,想必诸位公子都能得偿所愿。”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是崔夫人满面笑容地走来,高声道:“说得不错。按例上巳节小辈们聚在一块儿,每年都能成就不少好事呢!今年虽有推迟,但妾身要和诸位宣布一件极大的喜事——陛下恩准了宣徽郡主与五郎的姻缘,定于下月廿六在新赐的府邸成婚。
底下有人低低惊呼,李家的几个小姐锁紧眉头,我支颐看向崔五,只见他从容不迫地将杯中茶汤一饮而尽。
“郡主母亲在时,曾与五郎父母定下这门亲事,又互赠了信物,只等孩子们大了就择日应诺。眼下这两个孩子可谓天作之合,郡主心仪五郎已久,心愿得偿,真是再好不过了。”
大庭广众之下,未出阁的女孩被说得这般轻浮,换成旁人指不定要在屋里玩上吊。我只当没听见,手里的紫砂壶转了好几圈,磨得指腹发麻。
花园里鸦雀无声,等了一会儿,迫于周遭利箭似的目光,清清嗓子准备开口,却听对面席位上有人说道:
“姑母记错了,这十几年,是小侄想念郡主更多些。”
我怔然抬眼,崔五站了起来,桃枝碰到他的发冠,几片绯红飘落在衣襟上,悠悠荡荡。
这场景似曾相识。
那一瞬我以为嫁给他也算是不差的选择。
我慢慢站起来,以团扇遮住面容,屈膝行了一礼。极薄的蚕丝扇面后,那个正坐的身影始终没有动。
算了。
日已当午,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端上小几,有不少是朔州和西北风味,铃兰想必比我忙得多。崔莹来到我身边,小声道:
“你脸色不太好,要先回去休息吗?我和阿娘在这儿,不会有问题。”
我看了她几息的工夫,点点头,“下月前我想约崔慕喝杯茶,劳烦你转告他,请他一定拨冗答应。”
崔莹欲言又止:“其实……好吧。”
我捏紧茶托想要道谢,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回玉响阁后,在榻边枯坐了大半日,直到太阳落山才感到腹中空空。
铃兰却很高兴:“郡主,我看那五公子是京城里拔尖的了,最重要的是他会替郡主着想,津云姐说这样的男人才最难得。您有了依靠,就不会受人欺负,多好呀!”
我叹道:“往后受欺负的机会还多的是,今天只是个开始罢了。”
阿娘以前说过,女孩儿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但我毕竟没有看破红尘在某个山旮旯里当女冠的决心。这世道你要是没几个可依赖的人,下场会很惨,尤其是像我这种打着小算盘、周遭利益往来又频繁的人。
我望着窗外坠在檐角的夕阳,彤红的颜色染上了西天的云彩,浓烈而炽热。
“其实嫁人挺好的,安定下来,不用为生计操心,也不用被人斜着眼看,活的像个正常人。”
他们一定希望我平平凡凡地过一辈子。
“……郡主,您别这样。”
我抬起头看她,发现侍女的神情变了,眼眶泛红,便笑道:“我说的都是心里想的。”
铃兰道:“您要是不喜欢他,穆君……”
我摇了摇头,“以后不许提了。”
**
翌日我便搬进了宁王府待嫁,甫一下轿,崔氏打扮庄重的身影就出现在影壁前。王府在京城北面,靠近禁中,一砖一瓦皆蒙圣恩新造,草木茂盛,莺啼燕啭。
“从今日起,郡主便要在房内学习各种礼仪,以免成婚之后让人笑话我这个做姨母的疏于管教。”
她身后走出两个侍女,对我行礼,正是那日在母亲旧居搬东西的,其中一名我一看就有点发毛,因为我当时给了她一巴掌。
“采桑,采薇,好生服侍郡主。你身边的婢子从朔州那偏僻地方过来,难免手脚不知轻重,就安排在厨房看看柴火吧。”
我拉过铃兰:“姨母说她?当初在曲黎,宁王哥哥让她伺候我,一路上都很舒心。”
我淡淡看着她,她就是去问伊烛也无妨,伊烛比这位姨母目光长远,是不愿意在这时候得罪我的。
她语声微扬:“好。带郡主去惜泉斋。从后日起,会有京中的名门女眷来拜访你,望你不要丢了我们家的脸面。”
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姨母说哪里的话,本郡和宁王府还分什么你我,做任何事自然都是代表您和殿下的。”
她脸色不大好看,我带着侍女转身就走。
“你们带路吧。”
惜泉斋一共三四间屋子,临水而建,据说和皇宫一样引的是北山上的冰川融水。溪道狭长,两旁花影绰约,春日里空气依旧清寒。
这一处与前院隔的很远,十分适合养老,大体上很合意。我收拾好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