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一抖,信掉在了地下,“什么事?”
铃兰不好意思地道:“郡主没睡吧?采薇想和我们抹骨牌,我才想起那盒子丢在书架上了。”
我抱着大盒子,从门缝里塞给她,“明日让她躺在床上别当差了。”
我瘫在床上,差点没把手给烫伤,信封烧掉了,还留着写满行楷的焦黑信纸。
我盖在眼睛上看了看,是江从时的字迹没错。
“丞……”
我像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手指拂过卷边的纸张,不可置信地默念那几个字——
“丞相大人钧启。”
自右相抄家后,大昭哪里有第二个丞相!新帝废相三年,权分六部,如今朝野上下再无十年前一人只手遮天的景象。
钧启这两个字写的如此私密,一般放在信外,其中必然有猫腻。王沅芷说她是让人偷拿来的,她既知晓我们的约定,就应该看过其中的内容,可眼下这东西显然不是她说的那封。
火漆已损,谁知道写给城南当铺的信是被她今早拿错了,还是被有心人调包了?
我抽了口凉气,幸好没烧,要不然这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江从时那张灿烂的笑颜浮现在脑海里,人群中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如同从前。
不复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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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我把头轻轻靠在床角的立柱上,雪狐用耳朵蹭着我的下巴,低叫了几声。
水漏嘀嗒嘀嗒地响,时间在流逝,全身的血液也一点点凉了下来。
三年前大理寺新晋的少卿大人,满朝皆称赞的大昭榜眼,竟是靠着左相私下里的提拔才风光无限。
父亲信错了人。
这是一封答谢的信,明明白白地写了河西道监察御史如何在紧要关头密报左相,说正在抗击狄戎的穆昀和远居叶里的晋西郡王为报旧仇,制造丞相与金吾大将军通敌的假象,并附上了物证。左相大悦,令御史考满回京,并破格提拔了他初入宦海的儿子,一家荣宠甚佳。
大昭立国百年,头一次出了个未及冠的正四品官员。
我捂住眼睛,泪水被压了回去。难怪王府故地保留得这么容易,难怪父亲入狱也没有牵连到我,我托江家在京中融通关系,他们若是想保全自己那副善良耿介的面孔,堵住别人的嘴,必定竭力求一求皇帝,让我也感恩戴德。
当初江从时跟我说宗室不振,陛下怜悯,现在想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江家何必费这么大功夫瞒着我?伪造假证,我爹一介闲散郡王,为何在多年后才选了这种最容易遭人诟病的方式?
处处都说不通,但捏在手上的这张纸,货真价实,字字诛心。
江从时起初答应带我回京,应该也只是想让我回京的其中一人而已。我不知道还能不能重返叶里,那个平静而安宁的小城。离京的希望被这封信毁的彻底,我要在这个我不喜欢的地方久居了。
我缩在被子里,抱着狐狸取暖,白色的卷毛被弄湿了,它不舒服地抬头望着我,我擦掉眼泪,突然心里一冷,把它从床上扔了下去。
江家也好,穆昀也好,既然今日多了个契机,那么就不能白白浪费。我爹之后为什么变成了左相同党被穆昀一网打尽,为什么穆昀能得到允许带兵回京,为什么江御史还能屹立不倒,都是我要从头开始弄清的。
穆昀问过我真的觉得江从时是好人吗,我那时只是单纯地与他相比,现在蓦然发现大家谁也别说谁,只是他更狠。在曲黎他们见了一面,凭穆昀的能力,应当是知晓他所为的,他恨江从时,却没在我跟前点破,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看来王沅芷是不能不再请一次了,她这封信拿得太简单,太凑巧。
翌日我正写着请帖,采桑忽地冲进来,道:“王家小姐已到前院了,说让郡主快点出来,不然她就要带人闯入惜泉斋了!”
我放下笔,撕了帖子,“不出来,让她闯。”
来的正好,不知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王沅芷进堂屋的时候,我正坐在官帽椅上闲闲地喝茶。
她面色苍白,汗珠从额角滑落,刚开口就是一阵猛咳。
我挥手让她们都退下,将王沅芷带进卧室,若无其事地问道:“王小姐来本郡这里,有何贵干?”
她突然抓住我的衣襟,哑声道:“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把信还给我!”
我推开她的胳膊,无意间看到绯红的衣袖下露出几粒疹子。
“烧了。既事关本郡名誉,留着岂不是个害处?”
王沅芷牢牢盯着我:“我从江家得到这封信后就交给了我爹,放在书房里,昨晚他得知丢了另一封信,将拿错信封的侍女打个半死。郡主,我什么都说了,请你也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姑娘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吗?我还是一句话,对你们来说,烧了最好。江家和王家联姻,这种东西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