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无言以对。
穆昀恢复了平日的态度,朝我走过来,“副官向我禀报过,你来要的证据我没法给你,早就毁了。”
我给自己鼓了鼓气,“那不重要。穆昀,我想听你再说一遍,从今天回府一直到下个月的婚礼,我都不会有机会躲开伊烛。”
他目中看不出情绪,“那么你就不该乱跑,我会把你送回去,顺便给宁王赔罪。至于三年前的事,我确实做过,罔顾你父亲对我十年的恩情,所以并无解释的必要。我用他换了城主之位和朔州的兵权,如果我心里没有一点杂念,根本不会答应他实行计划。伊照,这些你难道不明白?”
“江家若不那么说,你就会来城主府问我?伊照,我在叶里三年,你连那条街都没去过,我要是还能回王府和你说来话长负荆请罪,那真是毫无愧意了。”
他的瞳仁越来越黑,“你要离开曲黎,我就随你,宁王要你嫁给崔五,他是个不错的人,你似乎很中意,所以我也随你。伊照,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做,顾不上把你带回曲黎,或是叶里。左右你现在知道了来龙去脉,我这几年帮你维持生计,保留了晋西郡王府的地契,已经仁至义尽,这样看来,我们互不相欠。”
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试着挪动脚步,发现全身都脱了力气。
他继续说:“你嫁给崔慕的时候,我会以兄长的身份加几抬嫁妆,希望你以后能与他相敬如宾。”
脸上冰凉,我拿手一摸,在裙子上擦了擦,从喉咙里溢出两个字:“多谢。”
我还想对他说点什么,看着他冷淡的表情,低声道:“如果我以前对你好一点,你就不会这变成这样吧?穆昀,崔贵妃说我始终对你有偏见,从来没相信过你,是我不对,现在道歉应该也迟了。我这三年自己养家很累,十分感激你的帮助,但只能做到这一步。像你说的,你毕竟还是做过,我无法原谅一个导致我爹在狱中自尽的人。”
他平静如水的目光波动了一瞬,“伊照,我从没期望过你对我像对自己、对你父亲那么好,我那时总会想,你在我身边就够了,可是最后,竟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来京城后我想通了一些,也许我们各自按现在的方向走下去,会是最好的归宿——你成为崔夫人,我帮助宁王成事,再娶妻生子,重立宗族牌位。你说呢?”
我说道:“很好。”
他笑了,“那你哭什么?”
我按着眼睛,掌心里一片决堤的水渍,“可能是高兴的。”
“我送你出去。”
他仿佛很无奈。
我捂着半张脸跟他出门,没看路被门槛绊了一跤,索性直接坐在上面抹眼泪。
他深吸一口气,“你干什么?”
我靠着门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要回去,不要见伊烛……他总有一天会送了我的命!我爹要是知道……”
他叹了声,“我就不会把你卖了?你冲我闹脾气有用吗?你爹已经不在了。”
胸口犹如被针猛地扎了一下,我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我爹要是知道我这样……这样……”我难过得几乎说不下去,“他会伤心的……我不要在这里待了,我们回叶里去吧,哥哥……”
嗓音骤然消失在喉咙里,手中攥着的络子一松,极清脆地磕在木头上。
穆昀也愣住了。
他缓慢地蹲下身,用手指碰了碰湿漉漉的睫毛,过了很久,方才垂眸轻轻道:“晚饭后我送你回宁王府,伊烛不会把你怎么样。伊照,不要再让我为难了。”
我用帕子把脸打理干净,红着眼睛将信将疑地望着他,穆昀转过身,“快起来,像什么样子。”
他等了一会儿,复又回头,见我仍箕踞在门槛边,扶住额:“我没骗过你……女孩子别这么坐。”
我得了保证,撑着雕花门框站直了腿,哽咽道:“你说话算话啊。”
他让我在二层小楼里等着婢女送饭,自己去了前院与王府的人交涉。我一天没吃东西,饿过了头,胃都不疼了,待到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来,纵然鼻子堵着,那股诱人的香味也直窜脑门。
之前那个清秀的婢女侍立在一旁,先给我盛了碗黄澄澄的小米粥暖胃。我心情低落,顾不上陌生人在场,嘎吱嘎吱咬起了勺子,望着五六盘家常菜发呆。
“菜可还合您胃口?”
婢女突然发话,我随口道:“啊,挺好的。”
她抿嘴笑道:“将军和那些人打过交道了,郡主不用担心,看您脸色不大好,将军去厨房让人熬了粥,又做了几碟西北那边的吃食。”
我低下头看着洁白的小瓷碗,拿筷子在里头一圈圈地搅,“粥煮的不错。”
拖拖拉拉吃完晚饭已是戌时,我万分艰难地随着婢女穿过花园,沿着□□朝月亮门后走。天上的星星掉落在黑漆漆的池塘里,惊起几尾小鱼,细微的水波声在昏暗中格外清晰。
园子很大,我却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