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人从里推开。灰衫男子立在屋檐下片刻,转身走进旁边的小屋。
不一会儿,白烟从熏黑的烟囱中冒出,飘出黏质的米粒香。
“实唯?”
屋内寂静无声。
“实······”
遐观立在竹叶屏风外,低头瞧着地上的脚印。
唤了两声,仍旧无人响应。
遐观道了声“失礼”,绕过屏风走进屋内。床榻上的的锦被平铺在床,没有住过人的迹象。
从昨夜开始就惴惴不安的心,此刻倒镇定下来。
你知道一个人要走,她没走,你便会一直想着念着,她走了,你反而心安起来。
窗外的雪停了,太阳出来了。
遐观长叹一声,不知在沉思什么。踱步半晌,便要转身离开。
“我去清修几日,家里的事劳你操心。”
一个粗木漆黑的木匣子被人置于窗台上,带着凉凉的湿意。遐观捏着手中的纸条,立在窗前半晌不语。
·
水云庵,东边靠山的小禅房里,一名缩在墙角的青衣女子出神地盯着屋内的火盆,火光熠在她的脸上,眼睛里腾腾跃起的火星,似活物般。
禅房里清新雅致,古木扑鼻。靠墙位置的一尊木佛,庄严慈祥,浅笑垂眸环视房间的一切。
木佛前,青烟袅袅。
房内飘荡着散不开的檀木香。
晨曦,天未亮透。水云庵的禅门被人敲响。
谢过守门的居士,宋实唯拢紧大氅,沉声绕过大殿,径直走进禅房。
常言有云,你跪下,便有了佛。
“弟子愿诚心忏悔,解过往犯下的过错。”
宋实唯清楚她的心是空的,须得给自己找个信仰,让它在心里生根,自己托着根便能活。
佛前的人紧闭眼帘,沉静如水,一跪便是三个时辰。
庵堂外,一辆疾驰的马车在山路上摇晃。
“老杨,还有多少路程?”
一道略显嘶哑的男声从车厢内散出。
驾车的车夫,一把抹开打在脸上的雪水,侧首回道,“小兄弟莫急,约摸半个时辰就能到。”
呼啸而过的冷风呼哧不停,车厢内的男子掀开马车帘,望着眼前的漫天白雪,垂在袖里的手反复摩挲指腹。
冬日里的阳光,短暂如梭。下了一整夜的雪,压得林中树枝低垂,白景替旧绿。
支起摊子卖茶水的阿娘,皲着手往炉子中塞干柴。
马蹄声渐消,停在庵堂的山脚口。遐观跳下马车,买了一壶茶,递给老杨,转身望着无际的青石台阶,提起衣衫,沉着肃穆地踩在厚雪上。
冬日寒冷,菜园子荒芜。
种菜的悟尽师太蹲在禅门旁的杂房里烧炉子,见一清秀的男子跨过门槛,朝她走来,“师父”。
遐观一揖,“近日可否有人在破晓时分来过庵堂?”
近日?
悟尽师太手中一顿,正寻思他说的是谁,兀地想起居士提起的事。
“你是她什么人?”
悟尽师太双手合十回礼。
“在下是她的,夫君。”
遐观再三停顿,说出心中一直不敢说的话。
悟尽师太一怔,浅笑点头,“原来是你。”
在师太的指引下,遐观徐步走在庵中的石铺路上。庵中的菩提树挂满白雪,高耸的立在大殿前,俨然守门人之态。破碎的墙皮,尽显萧瑟。
他在心中暗忖,实唯的心伤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