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的妖怪”,为什么世人对妖的印象,就非得跟吃人挂上钩呢?
说实话,人还真不在妖怪的食谱里,至少大部分妖怪是不需要吃人的。也许这时候你就要问了,那这世间流传的妖怪吃人说法都是瞎编的吗?
那倒也不尽然,至少不全是胡说。
举个例子,就比如豺狼虎豹本身生活在山林野地,靠着捕食其他食草动物为生。但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人闯入了它们的视线,那它们也不可能放着到了嘴边的肉不吃。
就像眼下这群人,在一处天然的聚煞之地建城,本身就是掉进人家嘴里的肉,怎么能指望人家再吐出来呢?
所以,对于那少女关于吃人妖怪的提问,拾夜很干脆的回答:“没有,我们赶路走得急,未曾注意。”
她一边说着一边摇着扇子,掩去了自己唇角那丝不宜察觉的笑容。
城里的居民仔仔细细地将拾夜和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个来回,见他俩老老实实,这才慢慢放下了戒备。
“城里不欢迎外人,你们赶紧走罢!”领头的中年男子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面对这帮人的无理和刁难,拾夜没有一丝恼怒,她以扇遮面,美目微蹙,轻声哀叹道:“可这天色近晚,附近又再无其他落脚之处,我二人幼子弱女何以安身,就请诸位发发善心,留我二人在此过夜。明日一早,我们一定离开。”
少年默默看着拾夜在那演戏,心下便知,她有心想要掺和这里的事。
相处这段日子以来,在少年的印象中,拾夜一向特别喜欢这种麻烦事。看着那些深陷欲望中痛苦挣扎的人和妖,她好像就莫名地兴奋。
果然,在拾夜楚楚可怜的柔情攻势下,城里的居民,答应了他们暂住一晚的要求。
领头的中年男子,是这座城的城主,是受商王册封的小臣。当天夜里,城主就给拾夜和少年安排了一栋空宅过夜。那栋宅子的人刚刚死绝,正好房子都空了出来。
一入夜,城内的雾气便更加浓重。整座城在浓雾弥漫下,像是死一般寂静,没有丝毫的动静。
拾夜和少年拨开浓雾,按着城主指示的方向朝着城西走。
城西,街道尽头立着一栋破旧的宅子,门头还挂着白绫。
拾夜手上提着的灯笼,透着猩红的烛光。确认了到达了目的地后,她将灯笼挂在了门上,和少年一起走进了那栋宅子。
夜色浓稠,身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埋入了地底,冰冷且窒息。胸膛中急剧跳动的心脏,似乎都快要从喉咙中蹦出来。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半晌以前,她明明还在家里的床上。
从周围时不时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让她可以判定,自己现在应该身处在一片山林中。
四周悉悉索索的异响,如同鬼魅的呜咽。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她不敢在这里多待,只能凭着直觉摸索,认定一个方向,然后拼命地奔跑。
她想要赶快回家,想要回到父母的身边。
可就在她慌不择路的逃跑时,一根细小的藤蔓缠住了她的脚腕,瞬间就将她拖进了山林的深处,那里似是野兽张开的深渊巨口。
这一夜,城内的居民,似乎从风声中听到了女子发出的哀鸣,虽是微弱低沉,但却悲痛之极。
“听说又有人失踪了!”
“是啊,说是仲乙家的细辛,细辛她娘一大早就哭着跑上山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造孽哟!”
拾夜在城里走了一圈,就从居民言谈的只言片语中,梳理出了这座城近来发生的异变。
这座城在半年多以前还是个人烟阜盛的通邑,宣和繁华。居民们丰衣足食,一派欣欣向荣。
直到半年前,突然下了一场连绵半月的暴雨,在连日的雨水冲刷下,有一片山石滑坡崩塌。滚滚的泥沙,将城西连接外地的大路外给堵死了。就此,彻底改变了此地的地形与风水格局,形成了一片聚煞之地。
之后,城中便开始渐渐有人失踪。直到两个月前,一伙失去亲人的居民结伴在附近山中搜寻,在一处山涧低洼中找到了大量尸骨。
那片低洼中骷髅骸骨森森,人的头发积聚成片,犹如一块黑色的毡毯。腐烂的皮肉混合着淤泥,溢满整个低洼,腥臭难闻。
人们只能从残存的衣物,来辨认低洼中的尸骨,哪个是自己的亲人。
从那之后,妖怪食人的异闻就在城内流传开。城主更是请巫师连着做了好几场祭祀,献上牛羊和人牲,祈求先祖和天神的保佑。
但就效果而言,好像他们的诚心并没有感动到天神,城里仍是不断的有人失踪。
临近傍晚的时候,上山找人的仲乙一家都回来了,每个人脸上都一片晦暗。显然,他们并没有找到失踪的细辛。
对于这样的结果,城里的居民皆都叹息摇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