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姝婉用树枝轻轻戳着地上井然有序搬家的蚂蚁大分队,喃喃道“这不是在意,是体统。”
这确实不是在意,她被一纸诏书送到朔州,背井离乡,求得就是两邦交好,夫君愿意和她交心坦诚,魏承是魏地之主,如果这点儿体面都不愿意给她,那才是要贻笑大方的程度。
更准确地说,因为她背后是大东皇帝,看在大东皇帝的几分薄面上,魏承才会告诉她。
“嗯……小姐这解释也对,不过虽然没见过这位传说中威风凌凌的魏侯,但是咱们一来了,魏侯就派身边得力助手过来引路啊,讲解什么的,送的东西也是一波接着一波。小姐之前不就说过,世道纷乱,能有一隅之地遮风挡雨已经实属不易,若再得一贴心郎君,便再无他求吗?”璋儿说得眉飞色舞,乔姝婉倒是红了脸。
“死丫头,平日里和你说的正经事儿记不住,怎么就记住了这句?”
魏明宫,承明殿。
魏承一身玄色甲胄,握着挂在腰间的配剑的剑柄。谢郧画了一夜时间绘制好幽州舆图,铺在案上。
“主公,这李怒反叛此前没有一点儿迹象,幽州又离匈奴较近。臣左思右想,害怕那李怒早就和匈奴单于蛇鼠一窝,意图南下攻打中原。”
魏承点点头,他想了一夜李怒是他前两年才从镇北军中挑出来的无家族势力,平常都是傍着自己,突然有这胆量同他抗衡,不是做了旁人的狗,就是脑子有问题。
“呵呵……”魏承扯唇冷笑,“他李怒敢在本侯大婚前夕送我这份大礼,我自然要送他血溅千里。”
谢郧顿了顿,想到了碧云行宫待嫁的那位公主,道:“这……还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讲。”
“讲。”
“如今乔女既来,主公需全她体面,这与大东皇帝商议的婚礼在明日,虽然臣已代主公向乔女解释,但是总觉得有些不人道。”谢郧道。
不人道……这话在魏承随父亲东征西讨时候便听底下的人说过了,但是武将才不讲人情,只要能杀敌就好。
“此事事发突然,之后我会亲自修书一封告知大东皇帝,现在先解决李怒反叛要紧。其他的,待本侯平了幽州之乱再来定夺。”魏承道。
魏承这些话有种上位者的深明大义,难怪那么多文人和武将都前仆后继地愿意不远万里过来追随他。
三月初八,三军于寅时末准时出发。天还未亮,天上只零星几个星星照明,每隔一段都有兵士提着灯,前面骑兵开路,中间是辎重部队和步兵以及军医之类,后头骑兵断尾。
铁骑所行之处,烟尘滚滚,马蹄踏地的声音让这静谧的凌晨有了真实的触感。乔姝婉被吵醒,她推开窗,听这阵仗,想来是一场硬仗。
她未曾谋面的丈夫,就这样穿上甲胄到幽州平反,少年将军英姿勃发,在风雪里头厮杀,这样话本子才有的桥段,写在魏承身上刚刚好。
其实她是听过魏承的,那时候她与霍容定情,霍容告诉她,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少年时的玩伴魏承。魏承父母死后,霍容为避祸特意疏远魏承,是去父母亲人的少年,在战场上拼杀多年,才得了如今这一番天下。
“阿婉,魏侯是我少年时后的玩伴,他对待我很好,伯父伯母也是和蔼的人,只是我对不起他。当年战场上,五百孩童被夷帝下令断头,魏承卖力奔向我的时候,我却推开了他。”
当年的事情,乔姝婉不太了解,后来也只是听乔父说了几句。不过只言片语。不过五百名孩童断头,看起来也是挺惨的吧?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乔姝婉对一旁靠在墙上打盹儿的璋儿说,“边关苦寒,你说他们打仗会不会很苦,所以陛下才会派我过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