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对比,显然砖石坑和陶瓮的密闭性更好,但土法肥料不是化肥,更大的体积注定了它需要数目众多的陶瓮,而大型陶器是要购买的。与之相比,砖石坑材料易得,唯一需要付出的就是人工,而在古代,人工是不计入成本的。
秦琬在实验结果上记了一笔,问郑平:“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郑平看着地上的两个坑,男人们正光着膀子往外提肥,准备按照高阳郡主的划分,将这些肥料按照不同的量施到被划分为实验组的田地中。
由于没有经验,他们提肥的方式和打水差不多,反而导致不少肥料滴落在地上,而且在坑中的肥料还剩一层底的时候,再用汲水的方式取就难了,但让人下到坑底去取肥也不现实。
这样一来,坑底面积越大,浪费的肥料就越多。
“平以为,或可将沤肥的坑修成锥形,以便取肥。”
经郑平提醒,秦琬也想起现代时曾经看过的沙雕网友集锦,某网友曾因不看路,一脚踩空掉进了邻居沤肥的坑里。
现在自己上手了才知道,沤肥讲究密闭,坑上的开口部必然要设置遮盖物,但又不能过于密闭,以防肥料发酵产生的沼气引起爆炸,必然会留下些许口子。
大人自然会避开,小孩疯起来哪还顾得上观察环境,掉进坑里可太正常了。
她在记录上画了一个两头小中间大的梭形,标注好底和口,又在旁边分别备注上理由:「便于取肥」、「防止行人跌落」
秦琬想了想,又补充道:“出于卫生考虑,沤肥的坑不能设置在人口密集的城中。”
卫生一词出自《庄子》,虽然与秦琬的意思有些差别,但不难理解,郑平却追问:“将肥料置于城外,恐有歹人盗窃,郡主可否言明缘由?”
“因为容易滋生蝇虫。”秦琬耐心解释,“南方为何被称作烟瘴之地,因为南方多林木深草,其间蚊虫滋生,多携病气,人行走其中,被叮咬后病气入体,就会患病。而蝇虫身上同样能携带病气,将其置于郊野,四下空旷,蝇虫不至于围着人转,若置于城中,后果不堪设想。”
郑平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秦琬的解释有理有据,由不得他不信。
他又问:“若是如此,消灭蝇虫岂不是能防止瘟疫蔓延?”
秦琬没有否定:“有一定作用,但只能延缓,不能阻止。”
郑平还要追问,秦琬摆手阻止了他:“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改日我编个册子出来,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好,不要偏题。”
“殿下高义!”
郑平看起来格外激动,秦琬头也不抬:“有奉承我的功夫,还不赶快过来做记录。”
此时地里的粟已经出苗,随着气温的稳步升高,杂草也开始疯长,因此除草和施肥是配合进行的。
秦琬每天天还没亮就跑到城外监工,指导郑平写实验记录之余,还要搜肠刮肚编写防疫小册子。
坚持了半月后,秦琬愣是被晒黑了一个度,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她试出了最合适的施肥量。
这段时日,城外的试验田已经成了高阳县百姓口中奇景。
每天都有许多人在周围探头探脑,要不是秦琬及时加派人手,准会有手欠的把地里的苗拔出来拿回家,看看和自己家的区别在哪里,怎么人家的粟就长得这么壮?
高阳郡主是天潢贵胄,即使为人随和,也自有一番威严,县中百姓不敢到她跟前撒泼打滚,窦显就没这个待遇了,城中几个大姓纷纷请出自家长辈,到窦显跟前诉苦,撺掇他找郡主打听肥料的配方。
窦显不堪其扰,只好找上秦琬,问问她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然后就被秦琬塞了一份实验报告。
窦显看得格外缓慢,薄薄的几页纸愣是看了一刻钟,看到最后的实验结论一栏,他诧异地指着上面的「负面影响:未知」问:“这是何意?”
郑平瞄了一眼,说:“就是不确定那些肥料会不会造成不好的结果,万一只是秆长得壮,穗子反而变小或者干脆没有穗子怎么办?”
这怎么可能?
窦显试图劝说秦琬:“殿下,城外那试验田里的庄稼长势有目共睹,怎么会减产?事关粮食,百姓翘首以盼,只等着殿下决定。”
郑平已经被秦琬带出了一点技术人员的执拗,闻言反驳:“实践才是检验理论的唯一途径,你只凭着过往经验,张口就是不可能,可这次的肥料用了新配方,谁知道会不会有副作用,若是配方流出后反而使百姓减产,那才是害了殿下!”
窦显被郑平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目光在郑平和秦琬之间来回打转,似乎不理解郑平只是跟郡主在一起待了不到一个月,怎么就成了这样。
然而秦琬面不改色任由他打量,窦显很快就败下阵来,决定换一个角度劝:“郑氏与高阳百姓沾亲带故,又能替殿下隐瞒多久?既然配方迟早要流传出去,倒不如郡主主动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