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最忌讳宗室邀买人心,高阳郡主还可以解释为年纪小没意识到其中的风险,他不信窦显也不知道,分明是另有所图。
察觉到郑平审视的目光,窦显借着身高之便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私下详谈。
离开郡主府后二人在窦显家中聚首,全然不曾注意到一道人影立在墙角处目送二人进门,那人避开城中的更夫,自西跨院的角门进入郡主府,将探查的消息一五一十禀告给上首的女官,而后接过侍女递的锦囊颠了颠,满意地行礼离开。
这两人在密谋什么?
回忆着郑平在听到秦琬引用荀子之言的反应,赵洛总觉得心中不安,在宫廷中养成的敏感心态催促她尽快做出判断,几个月共事下来的同僚情谊却不断提醒她,私下探查同僚行踪,而后捕风捉影,在主君面前搬弄是非的行为极其不妥。
随着时间的推移,赵洛心中的天平愈加倾斜,只有佞臣才会不加求证地猜忌同僚!殿下将她视作外官,还许诺开府之后为她争取官职,她凭借才学获得同僚的敬重,怎能行此谄媚之事!
赵洛看着桌案上已经收尾的策划书,这还是殿下手把手教她的格式,殿下若是只将她视作制衡高阳本地势力的棋子,何必悉心栽培?
她不能把自己从能吏变成鹰犬,赵洛心想。
就在赵洛纠结的时候,秦琬正在听护卫她前往高阳的禁军队率请罪。
“臣御下不严,以致此人擅离职守,违背宵禁,收受贿赂刺探窦大令行踪,幸而未曾酿下大过,请郡主责罚。”
秦琬看着队率奉上的锦囊,这是郡主府用来发放赏钱的制式锦囊,府中几乎人手一个,但肯定不包括这些出自禁军的护卫,护卫的工资由建元帝统一发放,她即使给过几次辛苦费,也都是绢帛这类不易被人看出端倪的硬通货。
难道是窦显无意中得罪了府上的人?
秦琬沉声问道:“他收了谁的贿赂?”
队率直言不讳:“赵洛赵娘子。”
赵洛刺探窦显行踪作甚?
秦琬压下心中不解,对队率道:“此我之过,今日我邀窦大令议事,散去时已过了宵禁,方才命赵女史寻人护送窦大令归家,想是赵女史给他的脚钱。”
这是有意替赵洛遮掩,队率十分配合地改了说辞:“臣不曾问清缘由,险些使赵娘子蒙受不白之冤,还请殿下恕罪。”
秦琬吩咐身边的侍女取十匹帛来赐给队率,安抚对方:“卿尽忠职守,何罪之有。”
队率收了封口费,带着下属离去,秦琬扬起的唇角落下:“去请赵女史过来。”
侍女行至半途,正遇上一手抱书一手提灯的赵洛,行礼道:“殿下有请。”
赵洛跟在侍女身后,轻声打听:“不知殿下寻我何事?”
赵洛手下的女官还负责着郡主府内的财政,侍女并不想得罪她,便暗示她:“方才禁军的吴队率来过。”
赵洛脚步一顿,摇头苦笑,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这暴露得也忒快。
好在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向秦琬坦白的准备,并不觉得慌乱。
进入内室,秦琬早已屏退了侍从,屋中只有她们两人,赵洛行礼后不等秦琬叫起,先行开口:“臣私自刺探同僚隐私,还请殿下处置,臣甘愿领罚。”
秦琬敏锐地意识到赵洛自称的变化,暂时搁置原先的谈话方案,准备先听听赵洛是怎么想的。
她问:“是侍女告诉你的?”
“臣自那侍卫处得来消息后反复良久,思及殿下往日教导,从未将臣视作奴婢,臣亦不愿做鹰犬之流,故将如实告于殿下。”
赵洛的目光落在秦琬身前的桌案上,依照礼节避开秦琬的面容,秦琬却要她抬头看向自己的眼睛,二人视线交叠,秦琬眼中满是鼓励,她问:“卿所求者何?”
既然不想做鹰犬,那你想做什么样的臣子呢?
赵洛道:“臣稍通吏事,愿为一能吏,翼助殿下。”
“女子弄权,并非正途。”秦琬微微起身,影子被身后的灯烛拉得老长,将赵洛笼罩在一片黑暗中:“你若只做我的女史,我自能许你一世富贵。你若要踏出后宅,我不一定能护住你。”
面对秦琬的恐吓,赵洛甚至有些想笑,她坦言:“殿下在高阳结交大臣,收买百姓,营建坞堡,培植心腹,难道不是弄权吗?殿下都不怕,臣又有什么好怕的。”
秦琬蹬了她一眼,指着身侧的位置没好气道:“坐吧,为什么要让人跟踪君明?”
“今日殿下言及荀子,郑伯安神情闪烁,那窦君明同样别有所图,二人仗着殿下不曾注意,竟明目张胆地串联,臣因此怀疑二人。”赵洛实话实话,“后来又想着,如此捕风捉影实非君子所为。”
原来如此。
“伯安出身广武郑氏,祖上以治经闻名,听了我一番大逆不道的话,神色不对也正常。”
秦琬笑着向赵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