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趁机偷偷采得了煞气——而这煞气,有部分还沾了那位段师兄的。
脱险之后,她就急着离开,一来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此行就是为的采煞气,二来是不想让那段师兄知道这煞气还采到他头上来了。
后来她就忘了那位段师兄的长相,现在就更是模糊了,并不确定眼前的尹小少爷是否有当时的一点样子。
而她两年前救起尹小少爷的时候,也想起了纵梅岭下遇见的那位师兄。正是因为以前试过一回,当时的她才敢这么做。方法和当初一样险之又险,她的走位、身法也几乎与当时一致。因为怕吓到人家,救出小少爷后,还细细给人解释了。一旁的雨十七听了,对她更为赞赏,直说她有胆魄,就此带了她上汲露殿。
又川半是确定半是不确定地开口:“段师兄。”当日那位颇有神采的师兄作了如今眼前的小少爷,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是我。”小少爷点点头,“师妹当日离去,可谓潇洒至极。”
虽然有些多余,又川还是问他是不是早认出自己了,他说是。他说当日情状,简直是复刻了一遍当年纵梅岭下的经历。
“同是玄域弟子,同是当日的招数和步法,你说巧不巧?”不过他没提自己注意到的又川行此招时的特点。
尹小少爷接着说起又川这次受围攻的事,好奇她怎么惹上了那些人。
“那些是扶云宫的,近些年来,私底下一直为黎令山庄做事。师妹如何惹上了他们?”打量了几下眼前的人,他又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可没有当初的神采。”
然后他示意又川,叫她打开她座下旁边的箧箱,那里备有伤药,可以一用。
又川谢过,自里边拿了一瓶伤药。她现在这样时不时就泻逸灵气的样子,她自己也很嫌弃。
他转而又说:“我听说,日前,段师妹在武场上出尽风头,用旧法驳了新法弟子的面子,又演了不竞剑式来克六衍翻云剑招,后来又用汲露点雪破了十六洲濯清……”
他边说边打量着又川,缓缓开口:“今日所见,段师妹是学成下山了么?”
又川不知道这个“学成下山”是怎么来的,自己只是含糊着答了。
他不在意又川回答什么,只是又问起了一个老旧的问题:“现如今,师妹可愿意到我手下做事了?”
说实话,又川没想到他还念着这回事。很多时候,她并没有当真。现在她想了想,觉得这话或许是认真的。既然他认出了她是当年那位“段师妹”,大概是真存了几分将她收入麾下的心思。现在他的境况,大概真的需要人手。
又川问:“段师兄,还容我知会师兄名讳。”
“既是你的师兄,便排尚字吧,段定之。”他抬眼看了看又川,似乎有几分意外,但好像也谈不上,“你兴许听过这个名字。”
“尚”字一辈,出自化雨宫。这么排下来,他们同辈,叫他“段师兄”确实没有错处。
又川理了下记忆,很耳熟,应该是听说过,但这名字下具体带了什么事,她的印象很模糊。是出走了还是叛出师门了来着?她记不清了。她又理了理,发现之所以这么耳熟,那是因为这是某只名噪一时的魔物的名字。
见又川一时神色复杂,他又问:“师妹意下如何?”
又川没有作声,他又说:“师妹同我很像,当是一类。”
人和魔,哪能是一类?又川打心底抵触他的这个说法:“如此说来,还请师兄说说。”
段定之何其玲珑,自然知道又川心底的不服气,便说:“若师妹与我不同,当日又何苦在那武场撒气?”
又川被他戳中痛处,一时有些不安,但也引出一些怒气:她想反驳,她想证明,她和眼前的这只魔物并不相似。
“玄域无人,弟子无知……”他说着似乎生了感慨,“你知道段无玉么?”
“知道,常字,化雨宫的前辈。”
“你觉着他如何?”
又川想了想,觉得修饰词过多反而削弱了这个人物的特性,因此说:“真英雄。”
段定之有些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他还是说:“可惜玄域不认英雄,任其遭人忌恨,这天底下也不识英雄,大言炎炎。”
这时马车停下了,只听外边的尹昙问他们要去桐城,还是要去逢城,显然是到岔路口了。
段定之问:“师妹,你此行要去何处?”
“师兄此行又要去哪儿?”
“桐城。”
“我便去逢城吧。”
“既是如此,那恕我不远送。”
段定之提醒她,黎令山庄不会善罢甘休,大概还有追兵。
又川下了马车,看着马车在风雪里缓缓前行。她想,自己和段定之或许真的很像,她甚至都不敢出声反驳。和他不像的,大概只有她的那面懦弱。
寒风迎面袭来,仿佛搜刮了全身,叫她更不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