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自清晨回房后一直坐在榻边,分明知道姜善宁今日是不会来的,但不知为何,心底却升腾起一丝希冀。
从未有人和他这般和善的说过话,昨日姜善宁说明日再来的话语一直萦绕在耳畔,他垂着眼眸,摩挲着掌心裹缠的白布,静坐不语。
不知等了多久,院墙外隐约传来她清甜的嗓音,萧逐怔了许久,不敢置信她竟然遵守约定来了,他只当她是随口一说。
萧逐一时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作何想。他这样在永京城里人人避之不及的皇子,来到鄞城竟然能得到旁人的关怀吗。
难道她不知道永京城中对他的传闻吗。
思及此,萧逐摇了摇头,将心底那一丝怪异的想法压下去,他绝不能因为这些失去警觉。
姜善宁来此,定是和她兄长又想了什么好玩的法子想要整蛊他。
萧逐耳力很好,听到姜善宁要翻墙进来,这才起身朝外走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小姑娘鲜活的模样。
她侧着身子坐在墙头上,眉眼弯弯,身上穿着朱红色的大氅,在满是雪色的院落中极为耀眼。
他的脚步不由顿住,看见姜善宁不小心摔在地上,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心下突突一跳。
紧接着姜善宁尽管局促不安,却还是扬起笑容唤他:“殿下。”
凛冽冬日里,她像一团灼人的焰火,不由分说闯进他的领地中,驱散了周遭的寒意。
他本不想与姜善宁有过多的纠葛,他自小一个人独行惯了,身旁却陡然闯进来一人,叫他觉得一切隐隐失了掌控。
“殿下,殿下?”
耳边一声声轻唤拉回萧逐的思绪,他抬眼直直望过去,姜善宁一瘸一拐的朝这边走来。
她脆生生说道:“殿下,我方才敲了许久院门,您一直没有回答,我担心您会出什么事情,这才翻墙进来了。”
她似乎是匆匆赶过来,又摔倒在地上,鬓发有些松散,气息不匀。白皙的脸颊上漾着淡淡两团红晕,红唇微张着细细喘气。
萧逐一语未发,他的目光落在姜善宁的脸上,一寸寸扫过。
姜善宁被他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她暗自揉了揉摔疼的后腰,快步走到廊下,看到萧逐玄色的衣角飞扬。
怎的又只穿着一件单衣,难道不冷么,姜善宁脑海里冷不丁冒出这个问题。
她缓缓抬起头,一点点看上去,萧逐本就身姿颀长,又站在廊上,比她高出许多。
姜善宁仰着头,看不清萧逐的神情,试探着问道:“殿下,您恢复的怎么样了?”
萧逐垂眸,眼底映着一片白茫茫的雪色,其中一道红影明显。
“对了,我还给您带了风寒药和果脯,这样您喝药就不苦啦。”姜善宁等了许久不见萧逐说话,她忽然一拍脑袋,指了指院外的方向,说:“在我的丫鬟手里拿着,我这就给您拿进来。”
生怕萧逐不同意,姜善宁说完后立刻转身朝外面走去,步子太急,走到一半甚至踉跄了一下。
尾骨还泛着酥麻的感觉,姜善宁顾不得那么多,连忙跑出来,将门闩打开后,朝外面人说道:“菘蓝,快将东西给我。”
“你们先在外面等等,若是冷了就去旁边的屋子里避避风。”
院门一开,州牧府的两个护院立马挤上来,姜善宁伸手拦住他们:“你们做什么?”
两个护院对视一眼,又是先前的那番说辞。姜善宁回头看了一眼萧逐,他站在廊下,沉沉目光和她触碰在一起。
这两个护院毕竟是州牧派来给萧逐的,萧逐便是他们的主子,她没有理由代替萧逐处理他们。
但是今日好不容易和萧逐能有一些相处的时候,可不能叫这两人给破坏了。
姜善宁守着院门不让他们进来,“你们二人也先在外面候着吧,唤你们了再进来。”
说完,姜善宁抱着怀里的东西关上门,朝萧逐走过去。
“殿下,您今日还没有喝药吧?我现在给您熬药。”姜善宁站定,扬了扬手里的药包,不等萧逐回答,径直走到轩窗下。
轩窗旁挂着一个简易的药炉,下面搭着几根木柴。这是昨日姜善宁摆在这里的,她怕萧逐不放心外人煎的药,索性将其摆在房间里,这样萧逐一眼便能看到,也不怕旁的人做什么手脚了。
姜善宁把药草倒进药炉中,手脚利索的生起火,她始终没有抬头直视萧逐,但她清楚的察觉到萧逐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刺背。
木柴燃烧着,没一会儿屋子里就暖和起来,姜善宁穿着大氅,身上很快就出了薄汗。
风寒药得煎上一会儿,她站起身脱掉大氅,慢慢环视了一圈屋子,看到萧逐抱臂倚在门口,她这才意识到从见到萧逐后,他一句话也未说。
姜善宁顿觉不安,她怀里抱着大氅,两手在衣裳下绞在一起,半晌问道:“殿下,您不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