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问江狸记忆中最美好的那个清晨是什么样的,她会告诉你,回忆时常重叠,好的坏的纠缠不清,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在钢琴的耳语中醒来,勃拉姆斯间奏曲牵引着她走到窗边。她在阁楼上推窗看去——远处的山顶,飘落的枫叶,湿凉的晨雾,落地窗后演奏钢琴的少年,一场经久难忘的梦。
费洛坐在钢琴前弹奏勃拉姆斯间奏曲OP.117,他穿着黑色的丝绸睡衣,长发拢到后脑勺用红色皮筋扎起,手指轻抚琴键,舒缓轻柔的乐曲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
他足足弹了了十多分钟,江狸站在门外,肩上沾满了露水的亲吻。
“蓝老师,五天了,您连着五天让我定时定点在这儿弹琴,有灵感了吗?”费洛的手耷拉在琴键上,略带无奈地问蓝熠,却没听出一点不耐烦,反而有些迁就的意味。
“没。”蓝熠盯着电子屏幕上的画看,旁边放着一本聂鲁达的诗集,只冷漠如刀地抛下一个字,不知究竟扎的谁的心。
费洛起身倒咖啡:“得,我又白忙活一场。”
蓝熠老师这种状态让江狸想起自己在央音附中的一位同学。
她非常执着于在早上六点拉出屎来,每天定时定点,提早半小时起来蹲厕所,但就是拉不出来。江狸问她为什么这么执着,她说自己以前拉屎很没规律,时而窜稀,时而便秘,总之就是肠胃不好。但为了有一个健康的体魄苦练琴技,她下定决心调整生物钟。
江狸对她这种做法持怀疑态度,但她却说,拉屎这事就像酝酿灵感,感觉来得非常飘忽不定,但只要每天定时定点蹲,虽然一开始憋,但总有倾泻如注的一刻,并称之为——生物钟疗法。
自己离开得突然,也不知道她后来实践成功了没。
但蓝老师显然还在苦苦挣扎,即便她比之她那位同学升级了疗法——让费洛帮忙“蹲”,自己全神贯注等待灵感迸发。
江狸打开冰箱取牛奶,想到这儿时不由笑了起来。
“笑什么。”费洛把她堵在冰箱门口。
江狸拍拍费洛的手臂让他起开:“没什么。”
费洛不信:“没什么你笑这么开心。”
江狸抬头看他,眼中含着狡黠灵动的笑意,“你真要我说啊。”
“昂。”
“我只是忽然想到……”江狸先看准空隙,然后慢悠悠道:“你大早上起来一杯咖啡,又是弹钢琴,又是看翻杂志的。”上下看了费洛一眼,“还穿得这么骚包,真难想象是从一床大花被子里爬起来的。”
“操。”
费洛低骂一声,立刻伸手去逮江狸,但江狸灵活得跟猫变的一样,话音没落就溜走了。费洛扑了个空,连根头发丝都没逮到。
“江狸,你给我站住!”
江狸抱着牛奶往厨房逃,不巧迎面撞上端来早饭的外婆。
吴溪园稳住餐盘,下意识不是责怪,而是看着江狸,露出惊喜的笑:“我们小猫儿今天很开心啊。”
江狸脸颊泛红,如朝霞出云,微微低头:“嗯,我去热个牛奶。”抱着冰凉的牛奶喝一路小跑进厨房。
费洛追到了院子里,看见吴溪园,站直身子主动问好:“阿婆早上好。”
“早上好,没事,我来吧。”吴溪园把早饭摆在餐桌上,对费洛和蔼道:“你去叫你姑姑出来吃饭。”
费洛将蓝熠叫到院子里吃饭。
江狸已经在餐桌前坐好,捧着热牛奶,刚要喝就被外婆制止:“空腹别喝牛奶。”
江狸乖乖听话,掰下一点馒头往嘴里丢,嚼了两下,喝一口牛奶顺下去。
蓝熠脚步飘忽,双目出神地拉开凳子坐下,嘴里哼着旋律,手中空握着筷子,神识已经游离到天边了。
吴溪园见她魔怔,关心道:“小蓝,还没想出曲子啊?”
“啊?香什么……哦!”蓝熠回过神,抱歉一笑,“很香,您做的早饭很香,我刚刚有点走神。”
吴溪园失笑:“我是问,你还没灵感吗?”
蓝熠摇了摇头,苦恼道:“我昨天去了林老师画中的地方采风,但怎么说……跟画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美则美已,就是缺少了点灵气。”
“你没找错地方吧?”吴溪园问。
“不会,我比对比过角度,景色完全一样,但感觉完全不一样,是季节的原因吗?”
“我想应该不是,他当时画那副画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十月份,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狸狸刚出生,他说给外孙女想了个名字,兴冲冲地赶回来告诉江狸她妈妈,但我们都说不好,听起来阿猫阿狗的。”吴溪园浅笑起来,连皱纹都弯起温柔的弧度,“然后他就不高兴了,一个人生闷气跑出去爬山,回来就画了那副《枫声》。”
众人听得入神,费洛问:“当时取的名字,是什么?”
“就是江狸啊。”吴溪园看了一眼江狸,笑道,“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