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肩上突然多了一件东西,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瞥见一片蓝白相间的衣角。
视线上移,刚好对上相延予的眸子。
摇曳的烛火让那抹琥珀色亮得剔透,像深海的光。
薛元知猛地坐起来,身上披风滑落。
相延予手快地拉住,重新给她披上,道:“夜里凉,怎么不回房间睡?”
“先生让我抄书,抄着抄着就睡着了……”薛元知想起纸上那只乌龟,脸色骤变,“啪”地将纸翻过去。
真是见了鬼了,认真抄了这么久没被看到,偷懒画了个乌龟倒是撞上了。
相延予终是没忍住笑,挥手捏了个镜诀:“别藏了,都印脸上了。”
薛元知探头过去,看完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悠悠叹了口气:“这书我是真抄不下去了。”
相延予拿过她手边的书,坐了下来:“你振振有词地和先生辩论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薛元知道:“你也觉得先生罚我是因为我那番话?”
相延予不置可否,漫不经心地把书翻了几页:“仙门有仙门的行事准则,我们肩负着世间生灵互相保存的使命,往往容易陷入为难与痛苦之中。”
薛元知道:“可我就是替那池应柳觉得不值。”
相延予道:“这便是你的怜悯心。”
薛元知不解地看着他,他指着书上的晦涩难懂的几行内容,告诉她:“怜悯心,通俗地讲就是天生不愿意看见自己同类受苦的厌恶心理。”
她堂堂一个反派,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人该不会想对她进行洗脑吧。
薛元知心中警惕起来,忙转移话题:“双华今天和我说了阿翦的事,或许我有办法帮你们。”
相延予仍看着手中的书,没有要接她话的意思。
薛元知拿走那讨厌的书,凑到他跟前:“你怎么不问我要干什么?”
“我来猜猜。”相延予道,“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让我帮你去跟先生告假吧。”
“……”薛元知一时语塞,准备好的说辞都没派上用场,索性就承认了,“是的,不仅如此,我还要跟你出谷,去找一件叫曲凋的法器。”
相延予道:“我听过此物,传闻中的第一幻器,能诱人口吐真言,只是从未有人见过,我们要去哪里找?”
薛元知道:“驻弦山。”
相延予探究地看着她:“你为何会知道这些?”
其实这些都是学霸笔记里的东西,这也是她在苍怀的唯一优势,信息比较全面。
薛元知道:“可能是因为看的杂书比较多吧。”
对此,相延予回以一个对她消息的准确性表示怀疑的眼神。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替她告了假,带着她出谷了。
两人到达驻弦山时,已近黄昏,残阳染了半边天,像野兽的血盆大口,一点点吞噬着光亮,不知疲倦。
驻弦山虽然位置不好,但是却是一块难得的清静之地,不知何处传来浑厚深长的钟鼓声,回荡在山中的每一个角落,抚平人内心的浮躁和欲望,仿佛闭眼就是极乐。
相延予问:“那法器长什么样子?”
薛元知想了想:“一把伞,伞檐悬着细小轻透的银铃,金色的纹路爬满伞身。”
相延予又问:“那要怎么找呢?”
薛元知正准备开口,豆大的一滴水打在她的额头上,接着慢慢地多了起来,眼皮上、手背上、肩膀上……
像有一个淘气的孩子,顽皮地朝她身上扔着果实,一砸一个准,躲无可躲。
周围狂风四起,数道闪电划过长空,相延予拉着她跑进山洞。
片刻后,倾盆大雨砸向地面。
往外看去,那紫光来势汹汹,一道接着一道劈向同一个地方,整座山笼罩在恐怖的威压之下。
山洞里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被一闪一闪的雷光照到,才勉强能视物。
“看来我们来得不巧,有修士在渡劫。” 相延予在洞口起势结阵。
洞的深处传来奇怪的声音,薛元知惊叫,觉得身体被巨大的吸力拉扯。
相延予几乎是瞬移到她面前,却也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
布料因两股力量而撕裂,周围的景色千变万化,眼花缭乱的一个呼吸间,她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大雪封城,前路难行,尸体一具叠着一具,纷飞的雪掩盖在凝固的血迹上,打着旋落在薛元知的发间,却在即将触到那温软青丝的一瞬自动避开,茫茫天地间婴儿的啼哭渺小而无力。
这里显然刚刚经过一场屠杀,薛元知欲上前去,却动弹不得。
十里铁甲泛着森森冷光,一人立于最前方。
他执钺置于左肩,半张脸棱角分明,刀削斧刻如一座俊美的雕塑,而另外半张,却十分瘆人,上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