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凛冽朔风迟了几日终是到来。
那风卷起地面柳絮般的白雪重重敲击了甘棠殿的窗棂,窗未锁死,这一下便露出了一道空隙。
也露进了窗外喧闹的声音。
栾幼卿刚梳洗好,正斜卧在美人榻上,墨发低低地挽成堕马髻,横绾着一支金镂步摇。
听到这声音,她一甩头,将羊皮纸扔到一边,披上狐裘往外走去。
昨日,鹤弋让人将她绑起来后,派人把她送回了她的宫殿,还允许她自由出入。
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真有他的,跟从一开始就没遇到过她这个人似的。
栾幼卿叹着气推开殿门。
冬日没有多少温度的金色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由暗至明,眼睛一时看不清外界,她微蹙双眉,偏头避开阳光。
几道零碎的话语钻进她的耳朵里。
“这边,这边。”
“哎吆,右边高了些,快下来点。”
“哎吆,公主来啦。”
听到喊自己的声音,栾幼卿眨了眨眼,适应了骤然明亮光线的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好些个太监,还有一个穿官服的人站在台阶下指挥。
而自己甘棠殿的匾额就随意地扔在了那官员身侧的地面上。
那官员见了她,整理了番仪表,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个礼,“西军裨将滑休参见公主。”
栾幼卿挑起了眉,缩在雪白狐裘里的脸,似乎浮起了一丝感觉很有趣的神情。
她走下台阶,虚扶了他一下,客气道:“将军无需多礼。”
她回头看了眼在梯子上一手扶着一块新的匾额,一手勉强对她行礼的太监。
“将军,这是在……?”
滑休:“臣也不知,殿下只是让我等来给公主的宫殿换个匾额。”
换匾额?给换成什么了?栾幼卿用手挡着太阳光仰头瞧去。
慕、华、殿。
有点熟悉,这不是她瞎扯的名字吗!
在她愣住的时候,滑休砸吧了下嘴,突兀地说:“不知臣可否向公主讨一杯茶水喝。”
栾幼卿怔愣,扭过身,饶有趣味地瞅了遍这个来意不明的男人。
他站在阴影里。
黑眉乌脸,满脸青色的胡渣,像电影里恶棍的脸上带着浮于表面的讨好笑意。
栾幼卿缓缓转了转手腕上极细的暗紫镯子。
她道:“可以。”
……
滑休捧着茶水慢慢呷着,茶盏腾腾冒出的白烟遮住了他的面容,“公主可知臣为何来此?”
“你不是来换匾额吗。”栾幼卿装糊涂。
“那只是臣来见公主的理由,”他放下茶杯,像老学究一样摇起了头,“臣是来救公主的。”
栾幼卿忍着笑拉长声音重复道:“救我?”
“自靖王封地西宁至此,路经数千里,公主可知,这一路阻止他的您那些皇叔如何了?”
栾幼卿往椅背靠了靠,指尖敲击桌面,软和地说出符合长乐公主人设的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但终是血浓于水,想来皇叔会留他们一命的。”
“非也,非也。”他沉痛地摇头。
“阻靖王者皆身死矣。”他指向皇宫宫门,脸因为愤怒红涨起来,“他们的头骨被垒成了京观,如今就堆在宫外!”
窗外的雪簌簌落下,为他的话平添了两分恐怖的背景音。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道:“公主可知您为何还能活下来吗?”
“为何?”栾幼卿坐直身。
“因为您的脸。”滑休后退两步,用一种惊叹的眼神观摩着她的脸。
“真的太像了。”
“太像那个差点致靖王困死于沧州的女子了。”
“想来靖王定是恨不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其挫骨扬灰!”
栾幼卿微微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
随着她的动作,发钗上细密的黄金流苏簌然摇动,泛起细碎的金色涟漪。
可是……
“既然恨,为何不杀我。”
滑休含糊地笑了笑,“本是恨的,可若是这姑娘死了,那恨就不再是恨了。”
“因他人而生的情,谁知何时浅何时灭,为了公主您的性命,”他终于来到主题,双手握拳,躬下身,“臣恳请公主助臣除掉乱臣贼子。”
栾幼卿歪头。
见她不回答,滑休毫不尴尬地继续劝说道:“鹤弋此人乃异族女子所生,血脉不纯,且不习礼数,弃德任力,……”
“好啊。”
栾幼卿答应得太快了,也太出人意料了,滑休一时没反应过来干巴巴地又劝了两句才猛地惊醒。
他稀少的眉毛拧在一起,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