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脚,默看着那些宫人们在呆滞一瞬后如蒙大赦手脚迅速收拾了东西就走,跌跌撞撞甚至来不及看他一眼。
犹疑一息,到底还是留在了帷幕外不曾入里,李不遇恭着声道:“殿下,奴才有事要报。”
眼观鼻鼻观心静等回复,可等了半晌,内里却悄无声息,连有人走动的脚步声都听个不见,衣裙摩擦的窸窣声也无。
李不遇静心等着,拿出自己最好的性子,但渐渐愈等愈惊疑,愈等愈心焦,直让他后来不得不在心中反复斟酌疑虑自己是否说错话,余瑶又是否尚还在殿内。
不能的,长乐宫地处偏僻,就只一处宫门,如何还有别的出去之法?
还待出言试探,内里一道毫不留情的讥讽忽的传了出来:“有事说事,藏头漏耳,难不成净身局的老太监把你嘴巴也阉了?”
阉。李不遇额角青筋一跳,脸色铁青,牙关紧咬,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阉!去她祖宗这位公主的性情果真不是个好的!就如先前城墙上他所说,疯子!都是疯子!这余氏一族就没有一个心智正常的!个个都以折辱他人为乐,怪不得她先前被囚长乐宫,眼下又想将千里江山拱手奉送!
想想也便只有疯子,才会亲自动手弑父杀兄,才会亲自出口将满朝文武得罪,将自己送进火坑!她怎的不想想她孑然一身的亡国公主往后能有个什么好结局!
得罪他一个失势的阉人,哈,阉人,对,她所鄙薄的阉人便罢,得罪大军在握的廖宇立,她便不怕姓廖的临时倒戈,弃了那可有可无可笑的忠心杀了她自立为帝么!
届时可是万民拥护、将士相随!那些宫人可是廖宇立的人!她知道,还毫不客气地将人打发!
便是姓廖的不做那黄袍加身的勾当,那正赶来京都的北静王呢?!她也不惧?!
一只手拂开帷幕,余瑶迈出身来,正好瞧见李不遇面上那尚还来不及掩去的惊怒以及刻毒阴沉,当下脸上再现讥嘲,道:“怎的?不是?若不是那你便说,说来听听。”
她住了脚,纡尊降贵等他说话,语气漫不经心,态度前所未有,但那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瞧谁都像在瞧污水里的一条癞皮狗,连搭理都是一种恩典恩赐的眼神。
李不遇觉得自己需要再做一下心理建设。
不待他细想太多,余瑶漠然要与他错肩出得宫去,李不遇深吸一口气,沉声唤住她道:“殿下,北静王殿下就在皇城外了,领着他的一支精锐。”
拖拖延延,直到眼下他才真正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开了个头。李不遇狠狠压下自自己心里暴涨起来的不该有的怒意。
北静王。
余瑶脚步一停,唇角一勾,转回身来:“哦?如此。是以,他同我长安公主有何干系劳你大驾?”
她的态度可说是近于一种奇妙的愉悦,李不遇隐隐觉得古怪,皱皱眉仍道:
“北静王殿下是前来解我皇城的围城之困的,若有他在,北国军队退兵之日便指日可待,方才廖将军……”
“想借廖家军之力与城外自己的军队里应外合,联手破敌以解围城之困,甚至自己入得城来暗度陈仓,神不知鬼不觉。”余瑶打断,似笑非笑。
“好计策,不过,同我何干?还请李公公解惑。”
她闲适自在地于低头弯腰的李不遇前头站立,眼睛里笑意渐明,甚至含着些微妙的鼓励,鼓励面前这低三下四的人一口气将他真正想说的说出来。
这公主还在装傻!
李不遇只觉得自己唇舌发干,嗓子艰涩,他舔了舔唇,深吸一口气道:“论行军打仗,与殿下自然无关,殿下不消劳心,但……请殿下将手中虎符交与奴才,奴才再转交给廖将军以助守城,殿下您定也知晓,这虎符,事关……”
虎符虎符,一个二个的都来找她要这东西虎符,他们怎就这般断定那劳什子虎符是在她的手中呢?
余瑶唇边浮笑,看着李不遇好一阵,久得李不遇忍不住冷汗直冒,收住话头怕她突然发疯用刀刺人,却忽听她说:
“长安仍是不大明白怎么原先李公公你还说着北静王现下就又转到了虎符,难道那北静王就是虎符不成?还是说他同虎符割舍不开?那奇了,照父皇生前的意思,这虎符当是任何一个将领都摸不着的才是,那北静王怎会见过,还割舍不开?”
“再者,长安之前城墙上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
她的声音柔柔的,温婉端持,无辜得要死:“长安并不曾见过那什么虎符,你和廖将军莫不是找错人了?”
“况且。”她轻细的声音倏尔一变,宛若毒蛇吐信,撕下伪装,总算从温暖柔旭中带扯出些阴冷的意味来,“这城破与不破,守与不守,总是你们一厢情愿,同我又有何干系?李公公,你和廖将军还不曾清楚这点?”
“若是,那你们完全可以去向北军乞降了,也不必等什么北静王瞿雪风,因为没有脑子的人,守不住这皇城,根本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