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在干什么?”
“格雷特到底干啥了?”
“不知道……我看不懂,你呢?”
“我又不是乔安娜他们,跟着格雷特学过。哎,照他说的做吧,他总是有道理的……”
治疗师们交头接耳。没有洗手,没有戴口罩,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距离手术台平均不到一米。口水分分钟喷到伤者腹腔,眼看着感染的可能性,就在那里+1,+1,+1……
这要是在前世,巡回护士早就一顿狂喷,把他们统统轰出手术室。然而这里没有巡回护士也没有护士长,更兼用人之际,格雷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低着头,尽量对周围的议论听而不闻,全心全意做手术:
“夹闭肠系膜上动脉。”
“中结肠动脉修复完毕。”
“右结肠动脉修复完毕。”
“肠系膜上动脉开放。”
“肋间后动脉修补完毕。”
“肋下动脉修补完毕……”
“中结肠静脉修补完毕……”
格雷特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十指飞舞,指挥法师之手在腹腔里不停翻飞。游离、松解、暴露血管、夹闭破损的血管……然后,示意旁边的牧师丢治疗术。
碰上对方迷茫的时候,还要用法师伎俩染个颜色,给他们指示一下往哪里丢。
即便如此,工作量也少了太多……格雷特暗暗感叹。如果是在前世,血管钳夹闭上去以后,就是一手组织镊、一手持针器,拼命缝合了。
这些动脉静脉,粗一点的不到半个厘米,细一点的最多两三毫米,大量出血以后,血管更加瘪得不容易看见。但是血管细并不代表就可以偷工减料了,该缝几针,还是得缝几针,该打几个结就要打几个结。
缝合之前的修剪血管外膜、清除腔内血块一点都不能少,每一针的拉力都要不松不紧。一台手术,倒有一半的体力,是砸在缝缝补补上的。
现在呢?
一个治疗术下去,完事儿。
一秒钟都不要。
血管完美愈合,管壁富有弹性,不用担心哪里漏了也不用担心后续愈合不良……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神术还是有神术好处的嘛。
哦对了,以后有时间,还要做一个【治疗术与手术缝合愈合血管后血栓形成】的比较研究……
格雷特在内心掏出一个小本本,暗自记下。法师之手翻飞,快速搞定了他能找到的所有出血血管,也夹闭了矛杆周围可能出血的大血管。格雷特终于直起腰杆,吐了一口大气:
“擦汗。”
没人搭理……
哎,又忘了这个世界不是他前世,他辛苦训练出来的几个医生(牧师),现在都打发出去干别的了……
格雷特默默为自己哀伤了一下。果然前世的分工是有道理的,除了医生之外,他还是应该再训练一批护士,至少有人替自己递器械、穿手术服、擦汗、吼人,呃,最后这个就先算了……
他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倒退半步,微微侧头环顾四周,评估着在场众人的战斗力……“安东尼!马力诺!”
“在!”两位战神牧师吼道。格雷特微微安心:还是战神牧师的战斗力靠谱,而且,好用。曾经旁观过自己手术,在那次瘟疫中接受过自己领导,现在,一喊一个准。
“你们把伤者扶住!向右侧躺!扶稳了,不能动,一定不能动!——伯纳德!”
“我在!”
野蛮人站在人群外面高声答应。就仿佛半空中打了个炸雷,整个帐篷都摇了两摇,手术台上悬着的简易无影灯忽闪忽闪,好悬被他吼没了。格雷特暗暗抹了把冷汗,提高音量:
“过来帮忙!”
哗啦一声,对面的牧师往左右两边散开,如同摩西面前分开的红海。伯纳德飞奔而来:“什么事?”
“你握住那根断矛!顺着插进去的方向,千万不要往哪里斜——”格雷特甚至不敢直接说“拉出来”,只能把细节说在前面,尽量叮嘱:
“我数一二三,你就顺着方向往外拉,动作尽可能稳,尽可能快!千万不要左摇右摆,损伤旁边的东西!其余人注意!矛杆拔出来以后,立刻释放治疗术!都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
“稍等!”
“等我吟唱……”
牧师们参差不齐地回答。
这要是在前世,肯定是麻醉医师如临大敌,面前摆好了一排肾上腺素和其他各种药水,随时准备扑上去抢救;一助二助各自握紧了持针器,预备上前缝合。然而这个世界,却是治疗师们努力吟唱,掐着点儿准备释放神术。
帐篷里一时寂静下来。气氛渐渐沉凝、渐渐绷紧,除了牧师们或高或低的祈祷声,就只有野蛮人呼哧呼哧地喘气声。这一片寂静当中,越来越近的交谈声,就一句句传入帐篷里面:
“人呢?被抬走了?……糟了,这个方向,是小格雷特那里!”
“什么?他不会直接上手吧?……我们快一点儿!”
“格雷特!你别急着治!”
帐门外一声大喊。与此同时,格雷特沉着地发出了口令:
“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