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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又雪(一)(2 / 2)

团团便转,明朝花谢,勾心斗角多有不值。宠爱傍身,能有几分是真,又能待几时?

帝王恩宠便如春朝,而后宫女子便如同娇花。春来时绽放争艳;春去时,暗然零落。白白辜负了大好年华,错付了流年。

哪怕我知,却仍有无数者前扑后继,非我能改。我更不信,哪个达官显贵之家不明白这个理,却仍要这般,用女子之眷丽姝颜,求谋恩宠权势。

时也,势也。

大势之所趋也,趋大势之时也。

而我,也不过在‘春时燕低喃,山苍翠,夏有鸣蝉,秋式微,冬好贪睡,小炉温’的境况里,暗自消磨罢了。我知道逃不掉,便等待着哪一日,皇恩浩荡宫门大开,放我的尸骨离去。

活着出不去,难道死了还要留在这里么?

来,已非我愿;死后之事,我更不能悉知也。

一根根竹简烤在灯烛里,熏得焦黑,污了简,不辩字。灼我心扉,灼我以后世之人所作愚昧。

命如纸薄,心与天齐。书中句句所言皆为荒谬,以我所绘之荒谬。要那天狼、黑龙所化成梅竹、鸾凤之敌。至刚至烈,诚如千年难解之寒冰。削冰成飞雪,转瞬即逝。把笑话完完整整写下,扬成灰,也不曾追思。

厌冬,十二岁入宫,永巷所救。十四年后,亦不过二十六罢了,还有无限之机遇。我妆奁中所余金银珠钗,悉数赠予。若恩赏放行出宫,嫁为人妇,守法遵纪,平平淡淡安稳度日,也足以安享一生。若不能,留在宫中续作奴婢,有些金银,日后也好做打点,谋个松快职位,亦不在话下。

十四年短命王朝,不日即崩。若秦王有意来见我,如见几字箴言。取出仅剩的一点羊皮,徐徐描,沙沙声。大抵这是我留存于世的最后一丝证据,不过我还是希望,不要留下了。书完,压于妆奁台下。

书曰:

风流数看叹笑颜,江山清了付恩怨。

欲海难填沟壑平,愿君明辨忠与奸。

世道人心悬利剑,盛衰只在弹指间。

先忧后乐清风愿,从来治世民为天。

而我此去,应再无挂碍。

愿有镜台,重结发,轻扫蛾眉点绛唇。今有镜台,着我最艳丽红裙,赴那人间一场惊鸿。

夜凉如水。

仰头见月明星稀,低看一灯如豆。鸟栖枝俏头,凌乱着一室飞花。曹公笔下黛玉葬花的葬花,可也是如此景致么?那首怄心《葬花吟》悲的、葬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大观园里的姊妹?

趁这天阶夜色凉如水,我呜呜地哼起调子:“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我如今葬的是我自己。我不愿去学黛玉葬花。锦囊虽收了艳骨,却还是埋葬在了秦王宫殿下。何谈还洁去?不若下场雪,以雪之白来葬花之洁。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

新岁时所折一株红梅,树光秃秃不见发芽。而那株红梅,随手被置于陶罐内,枝上小花苞未曾绽放,就枯萎而死。我是否不应折?我伸手抚摸着折下枝子的梅干儿,那个地方会永远都是都是一条伤疤,哪怕被树皮包裹起来,仍能看出。

我萎靡的坐在树底下,将灯搁置身旁,方觉红裙为泥所污。不过早已无关。我仍想问自己一个问题,却不知还能不能有当初答案。早知如此绊人心,可还能一往无畏?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风扫过我猩红的唇,连同我身边的落花飘絮。那一刻,我看到墙外的灯火阑珊,又恍惚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世间人争相潜进红尘苦海,而搅碎了梅花三弄那样的清瘦诗句。

不见春光,徒见人心锁高墙,也曾想山河共闯、天地无疆,却可惜,往事历历尚在目,诸般谈笑皆黄粱。

冷……冷吗?

岁岁春光,岁岁不及旧韶光。

我生,于神前起誓:

我要看到我尸骨之人,能看到一场千里白雪,亦许他一场三弄梅花。

番·灼雪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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