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许家待了几天,浅枝终于提出要回老家一趟,刘敏宜他们没有挽留,只说她很久没有回去,可能需要收拾一番。
他们明显多虑了。一切都和照片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庄园里花草树木都修剪得整齐,池塘里流淌着清澈的活水,房子里一尘不染,干净如新。
收拾这一切的是卫家的仿生人管家卫都,他是一个高大温和的年轻男子,从卫浅枝小时候就来在卫家,已有二十多年。卫浅枝离开的这些年,只留他一人在照看老房子,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卫都蹲下身,和轮椅上的浅枝平视,微笑着向她展开双臂:“小姐,欢迎回家。”
浅枝回抱了他,他的怀抱不是如想象中机械一般的冰冷,反而带着几分温热。浅枝望向他的眼睛,闪烁着如蓝宝石般璀璨的光芒,比一般人的眼睛更加迷人。
她有几分恍惚,眼前这个温和的年轻男子真的是仿生人吗?大家都说仿生人是由固定程序设定的,是没有感情的,可为什么她能感受到他眼底的喜悦?
“听说您失去了部分记忆,不如让我带着您先逛一圈。”
卫浅枝离开家时,解雇了所有家政人员。当卫都得知前知要回来时,又临时聘请了一部分,三天的时间已经让他们对卫家的工作足够熟练。
卫都是仿生人的事,很少有人知道,包括这些刚来的员工,浅枝他们也并不打算提起。
一切如旧,但又很陌生。
“卫……管家。”虽说卫都从她小时就一直陪在身边,但他一直保持着如此年轻的相貌,“卫叔”两个字她再也喊不出口。
“小姐叫我卫都就好。”卫都似乎看出了她的尴尬。
“那您也叫我浅枝吧。”旁人这样喊她是敬称,可是卫都这样称呼她,却有一种旧时代里主仆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不像许家,姚姨她们都是直呼新寒名字,显得亲近很多。
“好,”卫都微笑应下,“那您看家里还有没有需要添置的东西,我好及时采买。”
浅枝环视大厅一周,忽然想起什么,打开终端示意卫都: “这几份报纸,每天送一份来吧。”
“好。”卫都一一记下。
许新寒给自己收拾了一间敞亮的客房,趁他收拾时,浅枝向卫都打听起当年父亲出国却将自己留在国内的事。
她也曾问过其他人,可与卫家关系最好的许靖和刘敏宜都不太清楚,许新寒只是微笑着问她“为什么不能是因为我而留下呢”。
许新寒的这句话甚至在她的朋友那里得到了证实,可她总觉得这不是真相,毕竟她的日记本里根本没有这样的描述。
“时间过得真快,已经过去九年了。”卫都喟叹道。
浅枝听着他的语气有些恍惚,在仿生人漫长的寿命里,竟也会有时光流逝的感叹。
“夫人的逝世一直是先生的伤痛。夫人离世三年后,先生终于决定去国外疗养,想带您一起去,可是您不仅不乐意,还和先生大吵了一架。先生没办法,只好将老家留给您,自己离开了。”
“那您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出国吗?”
卫都摇头,浅枝不清楚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因为程序设定无法说出真相。
“我回国的消息,他会知道吗?”能说出当年事情始终的,应该只有父亲了。
“应该会的,家里的情况都会自动同步到先生那里。”
可是这么久了,父亲也没有回信,是不是意味着他彻底放弃自己了?
浅枝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一切如旧,可是却明显地缺了一个最关键的部分:母亲的遗物。家里大大小小几十间屋子,竟没有一丝母亲的痕迹残留。
她不解地站在父亲的书房里,想不通、也不知道该从何处找起。
浅枝又去找卫都,但对于卫都是否能解答这个问题,她并不抱期望。隐约之中,她觉得这件事似乎和父亲出国有很大关系。
“小姐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所以特意在我这里留下了一个线索。”卫都拿出一张卡牌,只见上面写着六个字:那喀索斯之死。
“如果您在这里实在找不到的话,不妨去那里看看?”
“那喀索斯之死,”浅枝嘴里念叨着“这个线索是特意给我留的吗?”
“是的。”
“我为什么会留下这样一条信息?”日记中并没有相关的记录,浅枝对当年的事越来越困惑。
“这我并不清楚,我的职责只是记录下您说的话。看来,您的预言成真了。”
当卫都说出“预言”两个字时,浅枝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割裂感,就好像真正的卫浅已经死去,给后人留下了自己的意志。而自己却代替了过去的卫浅枝,顶着她的身份活下去一样。
她曾经想过,怎么才能证明一个人的存在。当所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都消失后,即使她的□□还存在,有谁能够证明她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