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眶猛地紧缩了一下。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她伸了伸脊背,倚在虎皮榻上,让仆人递来一杆烟斗。那美人抽着烟,厚密的鬈发像蛇一样盘绕在她指间,一双眼睛藏在青雾后面笑眯眯地打量着他。
“你既然能够跟着我,我又为什么不能派人去跟着你呢?”
他不敢掀起那层面纱、不敢看她的眼睛:那对黑玉似的眼珠带有蛊惑的味道,会逼他吐露真言;只有扮卡利班才能给他平衡,一旦照见自己的不堪,他就要发狂。
“你可别污蔑我!——我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在圣母院里隐修,从来就没跟着你过!”主教代理梗着脖子反驳。
“是吗,没头发的老家伙?那我为什么总能在各种各样的场合见到你呢?”
她又吐了一口烟,眼波流转,显露出一种狡黠,
“你隐修,出门倒不少啊——在街角、巷口、广场上,甚至是拱门底下,全都能看到你。”
天色幽暗,这间屋子仿佛与门外的景象隔绝,静得可怕。两旁仆侍手持昏晦的烛火缄默不语,像一排排戴着面具的假人,睁着眼睛窥伺。
“你还有没有话说?——”
她抽完烟,把烟斗搁在仆人捧来的托盘里;浓黑的长眉一挑,低低地笑起来。
教士听着她的声音,满脸通红:为了自己的轻率和淫.欲,他不得安宁;即使发现这是一场骗局,他所想的依旧是她话语里流露出的风情——一个只有区区十几岁的姑娘用这种语调讲话是很可怕的,就像眼尾长痣那样,是巫咒的记号。他恨自己没骨气,清心苦修了半辈子、学遍现世所有的学问,最后却栽在了这个女巫手上。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败?”她笑眯眯地问。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用了咒术——你操纵我、操纵了卡西莫多。”
教士脸色阴白如蜡,语调带着怨愤。
“错了——”
她听见这种意料之中的托辞,眼里浮现起一丝嘲弄,
“卡西莫多不了解我,但他却足够了解你。
人总是会败在自己最亲信的人手上,对不对?——”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他已经完全秃顶了,头发花白、眼窝深陷,毒蛇一样的蓝眼睛里寒光闪烁,披着一身旧黑袍子,像带裹尸布入殓的骷髅。
“老东西,”她皱了皱眉,“你多少岁了?”
这个问题令他倍感屈辱。他抿紧嘴唇,一言不发,脸色变得更白了,用视线恶狠狠地剜着姑娘。
黑暗中响起一记清脆的巴掌。
“你这是什么态度!?”站在他身旁的打手一下子扇上了他的脸,吼道,“大人问你话呢,你要是敢不老实回答,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这扇门!——”
主教代理被抽得发晕,头歪着垂向一边,凹陷的面颊上留下一大片红印。他是路易十一都要纡尊降贵亲自登门拜访的博士,一辈子哪受过这种屈辱?到了这里,他变得什么都不是了,就连乞丐下贱的脏手,都能伸过去扇他的脸。
“…三十六——”他的牙齿咬得咔咔响。
一片死寂。
“你多少岁?——”她眼神凌厉地盯着他的脸,“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劝你最好说真话。”
“三十六!——”
教士愤怒地大吼,脸色变得十分狰狞。
“他说他多少岁?”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问身侧的仆人。
“…大人,他说他三十六岁——…”
仆人敛目垂眉,神情惶恐——他不敢看她。没人敢直视她的眼睛:上次某个不长眼色的家伙敢直愣愣地瞪她,第二天清早就被人发现满身毒疮地死在了床褥上。
“‘三十六’?哈哈——”
她的脸色一点点地冷下来。
“敢耍我是吧?给我拖走狠狠地打!——”
她伸手一指旁边的那道门,懒洋洋地续道:
“不要打他的脸、不要踹他的生.殖.器,不要打断骨头,也不要打手和脚——记住,所有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全都不要打。
把他打到长记性,但是不要打死了——我留着他有用。”
“遵命,大人——”
三五个壮汉架着主教代理,不由分说地把他给拖进了那间房:那就是奇迹宫里的“行刑室”,整间屋子里挂满了绞索、拶子、闸刀和死人头。
他们把门关紧;不多时,门后就传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再到后来,嚎叫声也渐渐低弱下去、听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门又被重新打开了。那几人把主教代理全身架起来,像丢破布一样重新扔到她面前——他已经彻底走不了路了,只能维持着被他们扔下时的狼狈姿态瘫倒在脏兮兮的泥地上,口中偶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