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话,忽又重孟良挤挤眼睛,道:“邵璟这样说你,他自己从前可有不少相好。就是后来娶了卫家的那个美人儿后收敛了而已。不过我可听说了,那卫家的美人死了之后,他和凤县令顾华的女儿还不清不楚的。那个顾氏女——她弟弟你也见过的,就是渭北学宫里那个顾谯,那也真是个美人尖子,前些年死了夫婿,听说上下都结交了些人,可算是个女中翘楚了。”
郭霁一听她们说起顾女傅和邵璟的事便加倍留神地去侧耳倾听,她见过的顾女傅是个性情平和温柔,令人如沐春风的女子,想不到居然是个有手段的。忽又想起那日在西苑,顾女傅与邵璟在路上相逢时说的那些话,只怕董宁所言未必为虚。
孟良不理会董宁话里的意思,只道:“邵璟也罢,顾绘素也罢,这都是非常之人,若能学得一二,便可受用终生了。我痴长你们几岁,劝你们两个也都收了平日轻狂吧。梁公子家中得势,本身有十分天纵之才。董公子你也出身善战武家,身上亦有一股豪杰之气。正是该学得文武艺,将来谋个用武之地。我们从前在太学,结识的都是夸夸其谈之辈,再不然就是为了去里面取得点资历,将来好谋前程的。在太学也罢,混日子也罢,终非长久之计。现在但凡有些路径的都各谋生路了。许多太学生早就发现在太学学不到东西,都悄悄托了关系拜到朝中三公九卿的门下。先不说学些世路经营、高低深浅的吧,只说若蒙公卿们青眼,便可前途无量了。须知三公九卿,乃至于郡守手中都是有举荐朝臣郎官资格的。”
董宁却有些不屑道:“你说的容易,三公九卿就那几个,郡守和地方豪族本就是千丝万缕的联系,哪那么容易得到他们赏识。再说能得他们赏识的未必是德能出众的。如今的世道,谁还不知呢?不过是你推荐我的人,我推荐你的人。只要别太不像话,时世驳杂,只怕就连天子也顾不上一一考核吧。”
孟良却正色道:“那也是事在人为罢了。”
梁武听了倒刮目相看似的,然而语气却颇为疏懒:“行啊,孟大。想不到跟着邵璟没两天转了性。这自然是好事,将来你若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们。”
孟良见梁武这样说,倒不好意思了。转觉得这样谈话过于沉重了,原本是为出来玩的,只因最近有些感慨,便多说了几句心里话。此时却怕扫了梁武的兴致,便笑道:“我这人也真是无趣,好容易盼到有个休沐日,还不好好玩玩。我和你们说,中郎将和他那几个铁杆儿亲信去了晋州我才得了空,否则一天天忙死了,又哪得功夫出来消遣。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敬你们三位!”
此后又添柴火,又更酒佳肴,好不尽兴。
郭霁暗暗听他们谈讲,却知者孟良只怕并非跟了邵璟才转了性的,只是从前没露出来罢了。她还记得邵璟送她出渭北学宫那天,是孟良上杆子要跟着邵璟的。这怎么看也不像临时起意。
见众人大口吃肉,她忽然想起一事,道:“朝廷禁止杀牛食牛,如今恰值春耕前后,牛可珍贵的很,也没人敢犯禁给你们。你们是怎么弄来的鲜牛肉?”
孟良和董宁相视大笑,梁武便好笑地瞧着郭霁:“只要有路子,谁会把朝廷的禁令放在心上?”
郭霁认真地瞧着他们道:“王法禁杀牛,杀牛罪当诛。我听我姑姑说,此前有人杀牛而食,有人证明他杀的是家中快要病死的老牛。然而因为未报知官府就私自杀了,也还被杖责八十,罚金数百呢。”
董宁喝大了,乜斜着眼道:“放心吧,没人敢因为一头牛找梁家的麻烦。”
孟良笑了笑,道:“女公子大概还不知道吧,如今梁家已是堪比高门豪族的股肱亲信了。仆能够结识梁公子,就什么也不必怕了。”
“去去去,你别有事没事拉上梁家,难不成你犯事还要拉上梁家?”梁武又是笑又是恼。
但梁武也不是真生气,他知道孟良显然是要在郭霁面前为他说好话——她一个女儿家,大半夜的和他一同出来,这令孟良觉出了二人间的不寻常,因此料定他们二人有不寻常的关系。
但是郭霁显然并不明白,梁武却也不急着辩解。
那孟良说的兴起,私下里环视一圈,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吃个牛算什么,我听说上个月太子就在这桑林附近悄悄营建了个园林,占地极广,里面的规制更是玲珑多致、应有尽有,装饰更是极尽华丽。花钱就如流水一般就不说了,听说为此强行征买了好多的土地,其中还有几个中等世家的地也被征用了。众人敢怒不敢言。”
梁武目光幽沉全不似平日,不知在想什么。
董宁忽道:“这事陛下难道不知?”
孟良斟了一杯酒,且饮且笑道:“如今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除了宫里,只怕都知道了,也不知能瞒多久。谁都知道,陛下身边的中常侍曹允耳目众多,却与太子不合。”
董宁也默然点头,也不知是孟良的那句话令他开了窍,他忽然间灵光一闪,弄明白了一件事:“梁四,上次我们遇到的那辆马车,就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