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官家。
窈窈惊的整个人僵住,脑子一片空白,难道真的有命中注定吗,官家身旁的内官见她不答话,提灯上前,灯火照在她脸上,原本观望的年轻男人“咦”了一声,笑着道。
“原来是你。”
他竟然认识她。
她这才缓过神,下意识跪下:“请官家安。”
官家走过来,“你怎么会在此处?”他弯腰去扶她胳膊,昏暗的灯火下可以瞧见他圆润的小鹿眼,眼尾微微上翘,清透明亮,笑起来亲切温润,“是随教坊司过来献艺的吗?”
“是。”他身上传来一股带着热气的香,熏得她头昏目眩,有点喘不过气,窈窈屏住呼吸,垂下眼时,感觉手背被指腹轻轻一点,一抬头就瞧见官家蹙眉:“手怎么这么凉。”
不等他说话,旁边的内官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整理好奉上来,客客气气道:“还望张姑娘不要嫌弃。”
官家并未说话,只笑着颔首,她望过去,那个俊秀稳重的内官垂下头,将披风披到她肩上,就退后守在一旁。
披风上有一股跟官家身上如出一辙的香,窈窈系好披风,行万福礼,“奴谢过张少监。”
官家却出声道:“我记得,你不是贱籍。”
她顿了顿,望向官家,对方看着她,目光中的怜惜快溢,那种不受控制的心跳,让她无所适从,怯怯垂下眼,心酸的差点掉下眼泪,原来他真的记得她。
“不是。”她垂下眼道,“我父亲曾进士及第……”
“那便不要自称为奴。”官家望着她,叹息道:“好好一个官家小姐,却安置在教坊司,燕国实在不像话……”
窈窈掐紧掌心,忍住眼泪,不知为何,在官家面前,她总会涌起诸多的委屈,强笑道:“……妾有今日,多亏长公主愿意收留。哪怕在宫中教坊,也比无家可归好。”
妾是女子谦称,这次官家没有反驳,只是望着她,她抬眼时,四目相对,是穿林的风,心跳如鼓声,一声比一声响,哪怕长公主对她只是利用,但至少给了她一个机会。
——而是否抓住这个机会,命运也悄悄把选择权,放在了她的手里。
官家望着她,忽然问道:“你可愿意侍候太后左右?”
窈窈一怔,如今的太后并非是官家生母,也非养母。但昔年周太后诸事繁杂,李淑妃曾代为抚养过官家几年。后来,周太后逝世,李太妃便被尊封为太后了。可为何官家要让她去侍奉太后呢。
她心里猛然升起一个念头,只是觉得过于不可思议,没敢往下去想,只匆匆点了点头。
官家笑了笑,并没有解释,只是拉住她的手,窈窈一惊,男子温热宽大的手掌握紧了她,心跳差点没蹦出胸腔,她心里隐隐明白对方的意思,可是又怕是自己的错觉。
官家说道:“不去见燕国了,回宫吧。”
张少监垂下头,叉手行礼:“是。”他率先转身,走在斜前方提灯。
她任由对方握着手,脸颊生出痒意,那种晕眩的甜意好像快溢出来,觑了一眼身旁的男子,剑眉星目,身形朗朗。
他好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侧过头时,窈窈赶紧垂下眼。
前面提灯的张少监安静的仿佛不存在。
官家忽而问道:“你是叫窈娘吗,哪个窈字,“始向瑶台一处游”的瑶吗?”
她摇头,脱口而出:“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窈。”
官家颔首,含笑道:“窈娘确实是淑女。”
那他呢,是否是心慕淑女的君子呢?窈窈并没有问,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垂下眼,脸颊的痒意让人想挠,她只觉得掌心生汗,“官家可以叫我窈窈。”
她察觉到自称不对,补救一般道:“家中父母常这般称呼妾。”
“窈窈——”他拖长语调,好像在琢磨这个名字,她望着他时,见到他唇边浅浅的笑意,戏谑道:“你是将吾视作父母长辈?”
她一愣,没想到官家会和她顽笑,心里那个原本模糊的人影突然有了面貌,大着胆子应答道:“大赵臣工百姓,无不是官家儿女。”
官家一怔,停下了脚步,她望着他的神情,心里一下子忐忑起来,想着要不要请罪,可手忽然被握紧,他低低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只回答道。
“小妮子促狭。”
这是在说她会捉弄人。
她原本提着的心瞬间放下来。
路很长,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官家确实如传闻一般,是个很仁厚慈爱的君主,很难想象,他似家中兄长温柔亲切,他问她在宫廷的生活如何,练舞是否辛苦,哪怕这些对于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乐于听她诉说。
窈窈想,如果此刻在这里的,是别的姑娘,应该会就此爱上他,无可自拔吧?
那她呢?她难道不爱他吗。